彭胜玉:国际合作因美国兴也因美国衰

时间:2020-08-26 06:43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不得不承认,20世纪的美国,对世界格局的重塑再造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许多世界级的国际组织国际机制在美国的推动下应运而生。美国是很多国际规则的制定者、主导者和推动者。二战结束后的70年中,在国际游戏规则中,美国可以说是长袖善舞。

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英国首相丘吉尔为加强所有反法西斯国家的统一行动,拟定了一个各国共同遵守的原则,并征得了苏联的赞同。1942年1月1日,美、英、中、苏等26个反法西斯国家签署了这个文件,即《联合国家共同宣言》,为联合国的成立奠定了基础。1945年,51个国家签署《联合国宪章》正式成为联合国的创始会员国,联合国正式宣告成立。

几十年来,联合国历经国际风云变幻,在曲折的道路上成长壮大,为人类的和平与繁荣作出了重要贡献。联合国在实现全球非殖民化、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促进社会和经济发展等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联合国已成为当代由主权国家组成的最具普遍性和权威性的政府间国际组织。

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缩写:WTO),中文简称为世贸组织,是负责监督成员经济体之间各种贸易协议得到执行的一个国际组织,其前身是1948年起实施的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的秘书处。世界贸易组织是当代最重要的国际经济组织之一,成员贸易总额达到全球的98%,有“经济联合国”之称。世贸组织是一个独立于联合国的永久性国际组织。1995年1月1日正式开始运作,负责管理世界经济和贸易秩序,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莱蒙湖畔。自2001年12月11日开始,中国正式加入WTO,标志着我国的产业对外开放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当今的世界主要格局,确实是由美国牵头塑造而成的,各种国际组织基本都是由美国主导产生的。

但今天的美国,随着其国力下降,国家乱象丛生,国际领导力下降明显,国际威望、国际信誉逐渐沦丧。

各种美国一手主导建立起来的国际组织和机制,现在更多的成了制衡制约美国胡乱非为的国际组织和机制。美国也不再觉得这些自己曾经一手创建的国际组织和机制对他有曾经的使用价值。于是,开始了疯狂退群。

近几年美国打着“美国优先”旗号,在单边主义道路上越走越远,一再背弃自身的国际承诺和国际义务。严重冲击国际法和国际秩序。本届美国政府退出的国际条约数量已经超过美国以往任何一届政府。

先看世贸组织的停摆。美国主动发起的全球性的贸易战,直接导致了世贸组织失效。2019年12月10日,改进世贸组织上诉机构的决议草案未获通过,上诉机构将于12月11日停止受理新的争端案件。“世贸组织陷入其25年历史上最大的危机。”英国《卫报》评论称。作为贸易争端解决终裁机构,上诉机构有着“WTO皇冠上的明珠”之称。世贸组织上诉机构“停摆”,直接原因是法官人数不足。根据世贸组织规定,上诉机构常设7名法官,每人任期4年。针对任何一起贸易争端案件,必须由3名法官联合审理做出裁决。然而,从2019年12月11日起,世贸组织上诉机构只剩下一名法官,无法受理任何案件。自2017年上半年以来,世贸组织一直笼罩在上诉机构“瘫痪”的阴影中。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美国认为上诉机构滥用权力,存在“越权裁决”、“审理超期”和法官“超期服役”等问题,两年多来频频阻挠新法官的遴选。

再看世界卫生组织的遭遇。特朗普政府7月6日向美国国会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组织法》的保存人、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递交了一份仅仅只有三句话的通知,要求启动退出世界卫生组织的程序,正式“退群”的日期为2021年7月6日。联合国秘书长的发言人证实古特雷斯收到了美方的通知。

 2020年08月14日,联合国安理会对美国提交的延长对伊朗武器禁运决议草案进行表决。中国和俄罗斯投了反对票,11个安理会成员投了弃权票,决议草案未获通过。美国霸权主义霸道行径,在联合国安理会本次投票表决中彻底失灵。以13:2的表决结果,让世界欢喜、让美国尴尬收场。

一直以来特朗普政府宣称美国在与各种国际组织机构的合作中“吃了亏”,更准确的说,现在的很多国际组织,美国已经认为成了束缚,美国人认为已经不再能最大维护美国利益,美国自己曾经倡导主推建立的各种国际组织,已经有种“作茧自缚”的现象。

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4月3日在美国《华尔街日报》发表了题为“新冠病毒大流行将永远改变世界秩序”的专栏文章。基辛格指出,新冠病毒之后,世界将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新冠病毒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猛烈程度向人类发起袭击。它的传播是指数级的。新冠病毒对人类健康的攻击是暂时的,但它所引发的政治和经济动荡可能会持续几代人。

人类社会的发展从来就不是线性和平稳的。按照历史制度主义的假设,发展的脉络往往由历史长河中为数不多的关键节点所决定。在特殊时期所做的选择,其影响并不会因事件的结束而消失,而是会产生路径依赖的持续效果,并长时间地影响着未来的演进轨迹。

全球宏观环境的稳定需要依靠两种基石,分别是国际政治合作与全球经济交流。前者是主权国家之间的协作,是经济事务管辖权从国家层面到国际层面的让渡(national to international)。后者体现的是空间维度的经济联系,是产业链分工的进一步细分,是生产市场与消费市场距离的扩大,是经济活动从区域到全球层面的延展(local to global)。

冷战结束之后头20年里,在美国的推动下,全球化迅猛发展,各国政府相继进行市场化改革,积极参与各类国际经济组织。伴随着贸易壁垒的降低与各国监管规则的趋同,企业海外生产与投资成本进一步降低,鼓励跨国界的经济交流。经济交流虽然是宏观环境稳定的结果,但其反过来也会发挥润滑剂的作用,进一步增强各国政府参与国际合作的预期,造就了世界经济的繁荣。

当国际政治合作产生裂痕时,经济交流的制约,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过激的政治行为进行纠正。

但是,今年疫情影响的经济交流的巨大缩减,让经济交流的能量和力量不再那么强大,同时也催生了更大的去全球化声音。

从今年美国干的各种事件可以看到,遭受新冠疫情重创的美国,极大幅度的加大了对世界秩序的继续深远破坏。美国已经成为现行国际秩序的最大破坏者。曾经的领导者不再好好领导世界时,国家之间各自为政,主权政府已开始逐步收回曾经向国际机制让渡的权力(international to national)。

更加悲观的是,归咎于中美关系的恶化,国际合作在长时间内都难以有向好发展的趋势。国际合作所需要的资金支持与领导力,非大国难以提供。正因如此,作为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中美的同步配合才能够联合世界进行集体行动。然而,美国在国际舞台上的精力似乎都用于非建设性行为。

出于疫情责任甩锅,总统连任选举操作,中美大国竞争等综合因素,美国今年极大破坏了世界最重要的大国关系——中美关系。美国国内一部分政治势力,出于拉抬选情的政治考量和维持单极霸权的需要,不惜全面否定中美关系的历史,毫无道理地对中国进行全方位打压,不断挑衅中国的核心利益,攻击中国人民选择的社会制度,污蔑与中国人民血肉相连的执政党。这些行径丧失了国与国交往最起码的礼仪,突破了国际准则最基本的底线,是赤裸裸的强权政治。

疫情确实催生了美国强大的世界第一难保的危机意识,不论特朗普是否连任,美国下届政府可能极大幅度加大挤压中国发展力度,战略性反弹,会报复性回击展现美国力量。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意识形态竞争、发展模式竞争、地缘政治竞争等,将在新的全球形势下加剧。

在当前疫情下,中美关系的性质进一步发生根本转变,从以合作为主的关系转到以竞争、战略竞争为主的关系,中美发生“新冷战”甚至“热战”的可能性在升高。中美战略竞争的原因包括:一是中国的崛起速度太快,改变了二战后美国和西方主导世界的格局,美国不再是唯一的制定国际规则的国家,他们当然不甘心。二是他们认为中国的体制和发展的模式挑战了美国和西方的模式。三是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攀升太快。

美国鹰派在美中关系恶化过程中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在当前形势下,鹰派的主张获得反对越来越少,获得的支持和沉默却越来越多。在中美竞争日益加剧的情况下,美国对华有三派:1、贸易鹰派。认为中国市场不开放,中国跟美国的贸易不公平,他们要求所谓的公平竞争打开中国市场,美国很多公司以及特朗普本人都有这个看法。2、安全鹰派。安全鹰派主要来自共和党的保守派与极端保守派,他们把中国视为美国中长期最大的威胁,美国要维持霸权地位,中国是最大的威胁,而不是俄罗斯。3、人权鹰派。主要来自于美国的左派,民主党人为主。美国的左派和右派在所有的国内问题上价值观与意见都针锋相对,唯独在对中国问题上意见统一,即都要求采取强硬态度。

此次疫情,让美国的强硬派利用疫情推动与中国经济和科技的进一步“脱钩”,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疫情危机让美国自身会产生强大的危机感,中国不要轻视美国。从长期看,美国当然是处在一个走下坡的过程中,1960年的时候,美国的经济总量占全世界40%,将近一半。从那以后它就不停地走下坡路,2019年是24.7%到24.9%左右。但我们也要看到它的复杂性。美国40年的衰落进程,是波浪状的,而不是线性的。过去10年美国是在崛起的,只是崛起的进程没有中国快。中国2008年的时候,GDP占全世总量的7%左右,2018年大概占15%多,到2019年是16.6%,是不停往上走的。全世界的经济结构是中国和美国共同在崛起,只是美国崛起的速度没有中国崛起的速度快。

美国的科技创新,和全球配置资源全球攫取财富利润的能力,是美国相比中国最有优势的。中国最应该学习,也最应该反向思考。 

先看美国的科技创新,美国的科技创新主要是由于美国对世界人才的成功吸引。我们要要清楚,美国的科技创新,美国对世界精英的吸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移民在美国的科技创新的贡献非常高。这本质上是人员往来全球化人员流动全球化给美国带去的极大收益。其实这也让我们可以有这么一个思维,打击美国的创新能力,应该重点打击美国的人才吸引,包括对中国精英的吸引。

再美国这个国家和美国大公司他们有配置全球资源的能力,美国在挣全世界的钱。美元本身就是一个配置全球资源的能力。中国大陆进入到世界500强的110多家企业,85%左右的利润都是产生在中国国境线之内的,只有15%的利润是产生在国境线之外的。这就是说我们的世界500强,大部分还是在赚中国人的钱,而美国的大公司,比如苹果,至少2/3到70%左右的盈利是来自于美国国境线之外,甚至可以说主要是再中国挣的。从这个角度上,其实可以给中国启迪,那就是中国养富了很多的美国企业,支撑了美国全球攫取财富的能力。这种配置全球资源全球攫取财富利润的能力本质上就是全球化给美国创造的。

全球化,毫无疑问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巨大财富。但也确实产生了一些问题,财富只是流到一些国家和极少数人手中,出现了收入差异加大、社会分化、政府税收、就业流失等现象,这直接催生了很多国家在经济上重新反思全球化。此次疫情是一次改变世界发展进程的大事,它影响了整个社会心态。疫情之后人们的“活法”会变,国家的想法也会变。

美国现在一轮轮打压中国企业的行为,极大加剧了中美科技脱钩产业脱钩。全球经济交流的退潮,让本来就不稳定的宏观环境雪上加霜。虽然逆全球化的趋势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但若没有疫情冲击,企业会持续地追求全球化所带来的低成本与广大消费市场,并难以下定决心花费高昂费用重建价值链。疫情却大大加速了逆全球化进程并带来了实际上的经济脱钩,而这又会让某些政客的行为更加无所顾虑。

站在全球化基础上的国际合作曾经因美国而兴,如果美国的“负作用负能量”继续恶化,国际合作也将因美国而衰。

作者:彭胜玉

中国石油央企战略研究员、IFF国际金融论坛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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