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海腔新调

杨丹旭

对中国的“果粉”（苹果产品爱好者）来说，这可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本月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以国家安全为由签署行政命令，恫言在45天后禁止任何美国个人或实体与中国手机应用TikTok、微信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腾讯进行任何交易。

这轮对中国高科技企业的围剿中，TikTok虽然备受舆论关注，但因为该软件主要用户在中国大陆以外，禁令对普通中国民众并没有实质影响。不过，针对微信的威胁却不一样了。

有业内人士解读，9月20日以后，苹果应用商城（app store）和谷歌应用商城提供的微信下载服务，也可能被视为“任何交易”的一种。这意味微信会被强行“下架”，安卓系统的用户或许还能绕开谷歌应用商城下载安装软件，但iPhone用户可能被迫放弃使用微信。

由于WhatsApp、Signal、Telegram等西方通讯软件被挡在中国的“防火墙”外，微信在中国市场一家独大。它也因为包含各种功用，成为中国人数字生活中最重要基石。

中国人的生活几乎是与微信捆绑的。聊天沟通、获取新闻、分享照片、购物、转账付款、借贷理财、搭乘公交都会用到微信；在社交和商务活动中交换名片早已过时，“扫微信”才是建立人脉的标准动作。疫情以来，人们还得用微信小程序，证明自己的行动轨迹和健康状况，作为进出各种场所的“通行证”。

如果有一天，苹果和微信只能二选一，中国民众会怎么选？

厌倦了社交媒体，以及被微信与工作24小时捆绑的中国网民调侃，趁机卸载微信不见得是坏事，或许生活幸福指数会按指数级提高；有人兴高采烈地幻想，以后这样回答主管就好了：“没回您的信息，那是因为我用苹果”。

不过，从网上近期出现的各种调查看，绝大多数中国网民会很现实地为了微信而放弃iPhone，还有人为切换至华为等国产品牌，以及鸿蒙等本土操作系统感到自豪。有网民称：“没有苹果还能选华为，没有微信，请问七大姑八大姨会用面簿（Facebook）吗？”还有人不屑地认为，这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的“送分题”，因为“中国人现在离开微信能不能生存都是问题”。

特朗普签署的行政令措辞并不清晰，对微信的禁令会执行到什么程度，当中有多大回旋余地，目前都没有细节。这道行政令最后可能只是做做样子，但也可能产生严重的影响。

极其重视中国市场的苹果可能因此蒙受损失。有市场分析师指出，在苹果应用商城全面下架微信的悲观情况下，iPhone在中国的销量将下跌30%。苹果在中国布局多年，去年特别在中国降价，为配合中国市场，还决定让金秋面市的新款iPhone12支持北斗导航系统，一旦微信从苹果应用商城下架，这些争取中国消费者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当然受影响的也不只是苹果，星巴克、肯德基、迪士尼、麦当劳等美国业者，都已高度依赖微信平台接触中国消费者，提供在线订餐、预约等服务，如今这些企业也可能成为特朗普政府封杀微信的受害者。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中美剧烈对抗，难有赢家的残酷现实。

很多中国民众认为，放弃苹果选择华为，就能继续使用微信，躲过中美激烈的博弈烽火，还能看在华美国企业“躺枪”的笑话，但对中国而言，脱钩式的回应是否就是最佳办法？

从早前的中兴、华为，到如今的TikTok、微信，美国对中国高科技企业的打压一浪高过一浪。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本月5日还宣布扩大“净网行动”，从软件、硬件、服务、运营等领域全方位遏制中国科技企业，显然是要在中国筑建“防火墙”之际，拉拢其他国家把中国高科技行业彻底排除在国际数码经济的大门外。

中国具有巨大的国内市场，类似百度、腾讯、阿里巴巴等互联网巨头，多年来在内部打造了契合官方监管和审查要求的互联网生态体系，满足中国民众的基本需求。然而，面对美国拉下的“科技铁幕”，中国真的要选择走上对手铺好的“脱钩”道路，放弃与外界联系，留守封闭的市场？还是以开放的姿态回应围堵，从而冲破美国试图拉下的“铁幕”，与更大的世界建立联系？苹果还是微信，对中国网民而言可能是送分题，但面对中美竞斗这样的世纪难题，解答起来还需要一番更大的智慧。

（记者是《联合早报》北京特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