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

作者：叶德豪

“记住，制造业本来是永远不会回来的。现在它回来了，大举回来了。”特朗普上周四（6月25日）到大选战场威斯康星州（Wisconsin）参观一家来自意大利的海军工厂时向在场人士自夸。此时，包括威斯康星州在内的美国29个州已录得新冠肺炎新增确诊人数的14天上升趋势。对此，特朗普却说：“如果我们不测试，我们就不会有案例。”

眼见诸如德克萨斯州（Texas）等州份确诊人数占病毒测试比例一度升穿10%，而十多个州份新冠病人住院人数也持续上升，哈佛大学的公共衞生专家布鲁蒙塔尔（David Blumenthal）就指特朗普轻率疫情让美国人见证着“一场慢动作的公共衞生火车撞毁事故”。

根据路透社在6月22至23日进行的民调，满意特朗普处理疫情手法的受访美国人已跌至37%，是路透社3月开始进行同类民调以来最低，而不满者比例则为58%。

疫情再成选举焦点

正当特朗普无顾疫情大谈制造业回流之际，其民主党对手拜登同日到另一战场宾夕法尼亚州（Pennsylvania）与家中有病人的多个家庭见面，讨论医疗问题。随后，他也在当地发表演说，除了指摘特朗普只顾“抱怨疫情发生在他身上”外，更将经济牌向特朗普打回去：“惊人地，他现在还未能掌握到这次危机最基本的事实：要救经济，我们就要先控制好疫情。”

事实上，即使特朗普上周初仍声称疫情“正在离去”，又继续指摘“假新闻媒体”夸大疫情，可是上周五（6月26日）领导抗疫小组的副总统彭斯（Mike Pence）已重启了停办近两个月的公开疫情简报会，可见疫情重拾升势已是白宫不能逃避的问题。

同时，一直紧从特朗普疫情取态的德州州长阿博特（Greg Abbott），甚至是曾以“让美国再次伟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口号教导牙牙学语儿子闻名的佛罗里达州（Florida）州长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也似乎被疫情逼得不得不与特朗普分道扬镳。

上周一连数日打破单日最高新增确诊人数纪录的德州与佛州是美国最早解封的州份。德州的居家隔离令早在4月30日结束，零售店、餐厅、戏院、健身室、商场全面开放；佛州的居家隔离令则在5月4日结束，当地多数商舖与海滩随后也陆续重开。

然而，两州6月中旬以来疫情大涨不止，阿博特上周四决定停止进一步重启经济，并呼吁民众要戴上口罩、避免非必要的外出，而德桑蒂斯也承认“我没有说我们会进入下一阶段解封”。两人翌日更决定不同程度地重新关闭酒吧和收紧食肆人流。

根据6月中旬以来的八个全国民调，拜登皆以8至14个百分点的差距大幅领先特朗普。在此等形势下，国会共和党人也心知不妙。现已成特朗普忠实盟友的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就承认“这是甚差的几周，在结构上我们要有更好表现”；参议院多数党党鞭图恩（John Thune）则说得更明白：“他很懂得选民基本盘，可是在11月决定选举结果的人将会是站在中间的人。”

问题是，特朗普的基本盘能否维持也难以说准。6月20日，已“休息”三个月的特朗普在俄克拉荷马州（Oklahoma）的塔尔萨（Tulsa）重启竞选大集会；会场可容纳1.9万人，而特朗普竞选团队事前更在场外搭台以招呼“外溢人潮”，岂料最终只有约6,200位支持者出席集会，会场内更是一片蓝色空席。配合其后美国西岸，以及布满共和党传统票仓的南部州份疫情急速上涨，集会当日场内的那一片蓝（民主党代表颜色）似乎预示着特朗普连任选战刚重新出发就先自失足。

除了疫情的再爆发揭示了特朗普政府失算外，特朗普本人一直小心维持的能干强人形象，也渐有崩坏之象。

管治无能的“真人秀”

6月上旬因威胁出兵对付“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示威而受到包括国防部长埃斯珀（Mark Esper）在内的前任和现任军方高层批评后，特朗普6月13日出席西点军校的毕业仪式，希望在民众心中重建其与军方关系紧密的形象。岂料他当天走下台时步伐迟钝的影片却成为全美热话，让外界关注现年74岁、向来不太注意健康饮食的特朗普身体有否出现问题（相较之下，拜登每日以运动开启新的一天，并惯以蛋白饮料作早餐）。对此，特朗普在塔尔萨的集会上就特意向支持者解释此事。

除此之外，特朗普最近一连串的施政疏漏与政治丑闻，也使人对他和他领导的政府能力产生质疑。

首先，司法部长巴尔（William Barr）早前试图辞退主理华尔街司法事务的纽约南区联邦检察长伯曼（Geoffrey Berman）时，就制造出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人事乱局，连续占了几天政治新闻头条。

6月19日，巴尔突然宣布伯曼即将离职，并反常规地空降新泽西州检察长暂时接任。由于伯曼正主理多宗与特朗普友人相关的案件，此举本已让人猜疑。岂料伯曼随后马上回应指自己看新闻才知道自己正要离职，强调自己没有辞职，也没有辞职的意愿，更特别声明自己会留任继续现有调查，似乎暗示巴尔解雇他是别有所图。翌日，巴尔祭出特朗普授权再发声明，并同意按照正常程序由伯曼副手接任，伯曼才同意请辞。然而，媒体同日询问特朗普此事时，后者却说事件与自己无关。直至上周四，伯曼的提名继任人、现任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克莱顿（Jay Clayton）也在何时知道任命一事上改口，可见人事乱况未改。

连开除一个自己有权开除的下属也混乱至此，加上此事正好接上白宫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John Bolton）上周二（6月23日）出书大爆特朗普无知无能与白宫乱局的新闻，人们难免将伯曼事件看成特朗普政府管理无能的“真人秀”。

此时，经济明显难有V型反弹，不少州份更有停止解封的势头，就业情况未见明显起色，过去两周的每周新申领失业救济金人数也维持在大约150万人的水平。于是，特朗普就只有“重施故技”，希望以意识形态之争挽回劣势。

经历早前“童年入境者暂缓遣返手续”（DACA）的司法败仗，特朗普上周一（6月21日）就签署行政命令，以保护美国人就业为由，延长本来已存在的绿卡申请冻结令至本年年底，更将禁令扩展至一系列的签证之上，当中更包括科技人才常用的H-1B签证，导致亚马逊（Amazon）、Google等科技巨企都公开表达不满。

此等对移民问题的炒作更“误中副车”。根据英国《金融时报》的报道，有上千名回国续领H-1B签证、原本一直在美国工作的印度籍科技人员受禁令影响而被迫滞留。当中，更有不少长期在美国生活、配偶儿女都在美国的印籍人士。这些人明显不是美国反移民情绪的对象，更不是一直积极巴结印度的特朗普所要针对的目标。此等政令与其目标不符的情况似乎只得一个解释，就是白宫无能莽撞。

保守派或重新反思特朗普？

根据美国昆尼皮亚克大学（Quinnipiac University）6月11至15日进行的民调，在“应付危机”、“抗疫回应”、“医疗政策”、“种族关系”等四个项目中，认为拜登会比特朗普做得更好的受访者比例高于持相反意见者11至22个百分点不等。而特朗普唯一胜过拜登的项目只在“经济”，可是两人在此的差距只有5个百分点。同时，有高达58%受访者认为特朗普没有良好领导能力，比拜登高出13个百分点。由此可见，至少一般民众眼中的能力评比上，特朗普几乎一面倒的不如拜登。

如果我们以民调网站RealClearPolitics的各州综合民调计算，并将特朗普与拜登民望差距超过5个百分点的州份分别算作两人的选举人票的话，拜登如今已能以307票大胜特朗普的142票，余下的摇摆州已可忽略。当然，我们不能否定2016年的“特朗普奇迹”有可能再次出现，只不过以常识和数据作判断的话，我们却难以想像这个奇迹如何能够出现。

特朗普自上任以来，一直只以保守派政策或意识形态的能干强人形象自居，希望靠美国地域政治给予保守派的选举优势来击败普遍只集中在城市的自由派。然而，正如中世纪笃信上帝的修道院教士们也懂得质疑“上帝能否创造一块自己举不起的石头”一般，在如今特朗普无能与势弱的事例纷呈，一部份四年来笃信特朗普的人难免对他们所信的生出理性的疑虑。这一丝疑虑的存在与否，已足以左右11月大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