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报社论

根据历史经验，灾难疫祸不一定会造成执政者劣势，反而可能促成全国人民团结，更加巩固领导中心。疫情下的台湾与中国大陆，都隐约呼应这样的推论。不过，也曾在疫情下满意度创新高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似乎正在翻转历史经验，全球最高的确诊数和死亡数、全美延烧的种族示威潮、金融海啸后最惨的经济衰退，不断重创特朗普声望；有些共和党要员不挺特朗普连任，也有前阁员表态不认同特朗普，都反映了特朗普的领导问题。

比起过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的领导统御相当差劲。最高明的总统，是能领导一批敢于表达异议的人。奥巴马进入白宫时，就以林肯为范例，要组织一个“政敌团队”（Team of Rivals）；这样的团队不容易驾驭，领导人有时必须坚持，有时必须懂得退让。这对特朗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次一等的总统，是能找专才，充分授权。小布希可以是庸才，但共和党菁英围绕在身边。特朗普不从华府成百上千个智库找人才，宁可让职位悬缺，例如直到今年三月，国防部六十个须参议院同意任命的重要职缺中，超过三分之一悬缺或只有代理人。特朗普讨厌共和党的建制，不信任这些长年在“华府沼泽”混的人；但特朗普任命的官员更差，不是出自公关公司，就是自己的金主。

最糟糕的总统，就像特朗普这种，要求部属对个人完全忠诚，即使违背法律与宪法也不管。特朗普用人如卫生纸，用后即丢，还加几则推文酸两句；唯一宠信有加的是权倾一时的女儿与女婿，但这又是违背白宫传统的作法。

特朗普的领导风格造成阿谀奉承的内阁，唯特朗普命令是从，稍有主见的，不是被逼辞职，就是被开除。像国防部长马提斯就是因为反对特朗普的叙利亚政策而主动离职。这次特朗普威胁要动用军队平息种族抗争，美军高级将领担心军队被卷入政治，退役将领则直接炮轰特朗普，批判最激烈的就是马提斯，他谴责特朗普撕裂美国，指特朗普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第一位不愿团结美国人民的总统。

白宫国安顾问与特朗普工作关系最近，最能感受他的领导问题。特朗普至今已换了四位国安顾问，第三位是博尔顿，因建议不为特朗普接纳而被要求离职。博尔顿现在要把他在白宫的不愉快发泄在回忆录中，回忆录将描述特朗普对乌克兰、委内瑞拉、朝鲜、伊朗等外交事务决策过程，预计会有大爆料，虽然白宫警告兴讼，但博尔顿坚持出版。

特朗普也是当然的共和党党魁，但他对待同党议员经常不是加恩，而是鼓励其他人在该议员选区参选来威胁；特朗普这招逼使共和党议员不敢反叛。共和党已经变成典型的特朗普党，多数共和党人噤若寒蝉；只有少数人敢反对特朗普，如参议员罗姆尼参加黑人抗议示威，前国务卿鲍尔表态不投特朗普。

特朗普也让美国失去全球领导地位，传统欧洲盟友早已失去对美国的信任；特朗普奉行单边主义；从巴黎气候公约到世界卫生组织，特朗普率性退群。特朗普预备主办Ｇ7峰会，德国总理默克尔以疫情为由拒绝出席，实际上是不愿替特朗普连任站台。加拿大总理杜鲁多被问到对特朗普威胁动用军队镇压抗议有何看法时，想了二十一秒才谨慎表示，对于美国发生的事感到恐惧和惊愕；除了这样说，他还能说什么。

特朗普倒是与号称“南半球特朗普”的巴西总统波索纳洛，感情甚笃，因为两人都是有着同样的民粹风格；对疫情先忽视、后失策，荒腔走板不相上下，现在美国与巴西分列全球确诊和死亡最高前二名。

无论对部属、对党内同志，乃至对盟国领袖，特朗普的领导让美国方向错乱，全球领导地位动摇。再过五个月就要大选，目前特朗普落后对手民主党的拜登，各国密切观察；如果最后还是特朗普连任，这是美国人自己的宿命选择，但至少美国盟国可以另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