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

5月25日，给委内瑞拉运送石油产品的五艘伊朗油轮中的第一艘“财富号”，从波斯湾经苏伊士运河，再途经地中海和大西洋，顺利完成1.6万公里行程，在加拉加斯附近的埃尔巴利托港靠岸。

与此同时，第二艘“森林号”伊朗油轮也随即通过加勒比海进入委领海，该船也在埃尔巴利托港卸油。委军方派出护卫舰和直升机，欢迎伊朗油轮的到来。截至6月2日，五艘载有汽油的伊朗油轮均已抵达委内瑞拉；伊朗表示今后还会继续提供。

“感谢伊朗!”委总统马杜罗当天在推特上如此写道。他说在美国的反对下，“只有自由民族的兄弟情谊才能拯救我们”。马杜罗前一天还在电视讲话中说，委伊两国都向往和平，有权自由贸易；委伊两国人民是“革命的人民”，不会向“美帝国主义”屈服。因疫情而正在居家隔离的委内瑞拉人民，也普遍对此感到松了一口气。

委内瑞拉副总统兼石油部长塔雷克·艾萨米同一天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财富号”靠岸，同时其他伊朗油轮也已抵达委领海或专属经济区内。这些油轮装载了石油产品以及化学试剂和设备，将有助于提高委内瑞拉的生产和炼油能力。艾萨米当天还在推特上，发布了太阳从停泊在埃尔巴利托港的“财富号”上升起的照片，并写道：“我们将继续前进并取得胜利。”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批评了这一举动，称马杜罗政府是一个“犯罪组织”，使用非法获得的黄金从德黑兰购买燃料。发言人没有说明美国为何没有阻止这些船只，或者是否会对这两个国家采取进一步制裁。

美联社分析道，伊朗油轮不顾特朗普政府对两国的严厉制裁，抵达委内瑞拉，标志着委伊之间迅速发展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时代。美国政治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的分析师塔戈表示，这批石油产品，凸显了委伊两国日益相同的经济和政治目标，以及美国政府在阻碍两国关系方面的选项越来越有限。

据悉，先后抵达委内瑞拉的五艘伊朗油轮，一共装载了150万桶汽油，可供委内瑞拉全国使用一两个月。委内瑞拉的石油蕴藏量位居全球第一，巅峰时期石油产品的出口，占到其出口额的90%之多。但委内瑞拉的原油粘稠度很高，需要经过提炼才能加工成各种石油产品。但近年来由于遭到美国的严厉制裁，大量加工石油所需要的试剂和设备无法进口，极大阻碍了委内瑞拉将原油提炼成石油产品。这也是它不得不依靠伊朗油轮前往救急的根本原因。

此前俄罗斯石油公司，作为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曾以石油产品来交换过委内瑞拉的原油。但后来因该公司的一家子公司受到了美国的制裁，于今年3月便不再开展这一交易。这使得委内瑞拉国内的汽油供应，一下陷入了严重的供不应求局面。

据悉，此前委内瑞拉的黑市上，一升汽油的价格已飙升至3至5美元；而当地每月的最低收入才3美元。此前委内瑞拉还曾从本国，将原油运往其他国家加工成石油产品后再运回国内。伊朗在直接运送汽油以前，还曾将相关炼油试剂空运至委内瑞拉。

委内瑞拉的近现代史根本离不开石油。早在哥伦布抵达美洲大陆以前，委内瑞拉的原住民就开始将石油当作桐油使用，涂抹在木船外，以防止木船进水。

早在1910年前后，委内瑞拉就开始开采石油，比中东国家都要更早。此后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和能源革命，全球对石油的需求急剧高涨。尤其是1970年代的两次石油危机，极大拉高了油价，源源不断的石油美元，使得委内瑞拉仿佛一夜间进入了“发达国家”行列，国内各地到处大兴土木，摩天大楼相继拔地而起，高速公路和加拉加斯的地铁也陆续投入运营。

其时委内瑞拉的政局也相当稳定，在其他拉美国家相继发生政变的情况下，委内瑞拉却通过民主选举，稳定地维持了两大政党协调的政治体制。但显然其时的委内瑞拉政府却未能做到居安思危，忽视了多元化发展经济的重要性。这在油价居高不下的时期还问题不大，一旦油价持续走低，如此的单一经济模式，显然是无法抗衡市场风险的。

果然好景不长，进入1980年代以后，油价就开始掉头向下，委内瑞拉的财政收入随即出现了急剧下降，不得不转而实施紧缩财政政策。此举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低收入阶层的强烈不满，于是陆军中校查韦斯在1998年的选举中脱颖而出，成功当选总统。此后查韦斯以反美和左翼姿态推行其各项政策，并自称为“21世纪的社会主义”。

但遗憾的是，他同样未能走出完全依赖石油的原有模式，为如今委内瑞拉所面临的严重困境埋下了伏笔。此后的油价下跌，导致委内瑞拉国内出现了恶性通货膨胀局面。2018年其物价居然上涨了1.7万倍，也就是一天之内物价都要翻几番，这样当然苦了委内瑞拉人民。于是委内瑞拉国内政局开始动荡不定，美国也全力支持马杜罗的政治对手、国民议会议长瓜伊多，力图里应外合推翻马杜罗政府。

伊朗也同样遭受着美国施加的制裁，从2018年单方面退出伊朗核协议以来，美国于去年5月开始全面禁止伊朗出口石油，大多数原先的进口国，因担心同样遭到美国制裁，于是纷纷取消了从伊朗的进口，导致伊朗的出口量急剧下降至原先的十分之一。

对伊朗来说，向委内瑞拉提供汽油，是不可多得的一个重大商机。当然。它还从委内瑞拉得到了支持其核开发的回报。当年，时任伊朗总统内贾德就曾称查韦斯为“兄弟加战友”。伊朗的这一仗义举动，还得到了古巴的支持。

美国高层官员曾于此前，通过路透社向两国发出过警告，表明美国将采取对应的措施。美国海军从4月以后，便以缉毒的名义向加勒比海派遣了舰艇，以此来恐吓委内瑞拉政府。对此伊朗外长扎里夫于5月17日致函联合国秘书长古铁雷斯，明确表示伊朗将“毅然应对”美方的相关妨碍举动。

但也许是目前特朗普政府在抗疫方面的压力太大，实际上对此并未采取任何实际措施。因为美国对这两国的制裁措施可说已是“王牌出尽”，再也没有什么牌可打了。虽然它还可以将委内瑞拉与伊朗一样，认定为“支持恐怖主义国家”，但此举除了向国内的对委强硬派做出姿态以外，并没有其他实质意义。

这次伊朗向委内瑞拉提供的汽油约价值4550万美元，对目前处于严重财政困境的委内瑞拉来说，它显然是很难用美元支付的。据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说，委内瑞拉为此支付了9吨黄金；但委内瑞拉政府却表示它是以美元支付的。伊朗方面也否认了对方以黄金支付，还表示支付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例如通过咖啡和可可这些“实物交换”手段也未尝不可。但到底是如何支付的，它也是语焉不详。

虽然通过伊朗的“仗义”举动，“远水解了近渴”，但显然还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委内瑞拉目前所面临的严重困难局面。伊朗油轮运送的炼油化学试剂和设备用完了以后，接下来它将如何与美国过招以渡过危机，尚待观察。

作者是中国上海

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

对伊朗来说，向委内瑞拉提供汽油，是不可多得的一个重大商机。当然。它还从委内瑞拉得到了支持其核开发的回报。当年，时任伊朗总统内贾德就曾称查韦斯为“兄弟加战友”。伊朗的这一仗义举动还得到了古巴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