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之言

台湾联经出版社即将出版美国学者肖莎娜·祖博夫（Shoshana Zuboff）的译著《监控资本主义时代》，一共两卷。

肖莎娜所批评的“监控资本主义”，就是面簿、谷歌等科技巨头，对我们私人领域数据的监控与剥夺。她认为面簿和谷歌用户，在过去20年里不知不觉成为这些科技巨头的产品，不仅为它们创造天文数字的盈利，甚至还会危及自己的思想与人身自由。

她经常以“剑桥分析事件”和《精灵宝可梦GO》为例。前者对上届美国大选造成影响，让我们意识到科技巨头所收集的用户个资，很可能被卖给邪恶机构，进行卑劣的思想洗脑工程。同样数据也可卖给独裁者实行极权统治。《精灵宝可梦GO》则被肖莎娜形容为一场浩大的商业实验，让用户在享受游戏的过程中，被手游系统诱导到特定商圈，增加人流，而科技公司借此牟利。

饱受批评的面簿，最近推出了“Off-Facebook Activity”工具，让用户检查所有面簿从第三方网站或应用程序所得到的用户浏览历史记录。用户可以选择关闭它，保护个人隐私。这也说明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面簿从其他网站和应用程式收集了用户额外的网络足迹，建立庞大资料库牟利。

情况会改善吗？肖莎娜在一次采访中说，监控资本主义横行20年，但民主体系有数百年历史，她会把注下在民主上。的确，在越来越多科技巨头滥用用户数据的事件曝光之后，一般民众的觉醒，将有助于改变这一切；相关法令也在完善中。

在政治上，按照肖莎娜的愿景，就应该民选出一个不偏帮科技巨头的政府。但至今美国两党总统参选人都没有就此提出创见，关注点多在科技巨头的税务问题、能创造多少就业机会。唯早已落马的民主党人杨安泽（Andrew Yang）曾提出，要科技巨头拿出现金分红给美国人。潜台词是：与其让你白赚，不如把它当成交易，难免就有点浮士德的感觉。

另一方面，冠病疫情促使许多国家加大监控科技的使用来防止冠病病毒传播。在非常时期，政府加强监控有其正当性，但问题是，瘟疫结束的时候，监控会否变本加厉？学者赫拉利（Harari）最近接受DW新闻网访问时说：“当你加大对国民的监控，相应的，民众也应该加大对政府的监督。”

赫拉利相信制衡的力量，但前提是民主机制。

我想，很多基本常识必须及早教育，包括科学和民主的概念，公民教育不应该仅止于牵老人过马路或路不拾遗，还应该包括何为正义，如何分辨真假信息，以及媒体伦理。

这次冠病危机，我们看见中国中央集权式手腕果断地阻绝了病毒在境内扩散；也看见美国总统特朗普一连串荒谬的言论，在地方政府、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媒体等机构的抗衡下，有所遏制。试想特朗普和习近平调换身份，中央集权的机制要如何制衡特朗普式的愚蠢？

肖莎娜认为奥威尔所描绘的独裁者监控政治，不如监控资本主义可怕。我倒觉得他们是孪生兄弟，独裁者简单暴力，监控资本主义则善于伪装。

回到本文的开头，肖莎娜与赫拉利的文章和观点，都是我从面簿接触到再进一步阅读到的。对我来说，只要没有审查制度，面簿作为工具仍有它的好处。重点是用户有没有意识到它的危险。用户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也应该推动它的改革。因为面簿知道，失去用户，它就会失去一切。

（作者是新闻中心体育组高级记者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