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疫后世界社会更脆弱

时间:2020-04-26 07:18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国际漫游

目前看来,冠病病毒将与我们共存很长一段时间,阶级歧视、种族主义、信任丧失等问题将变得更严峻。

   如果说人类文明史就是一部人类与病毒战斗的历史,那2019冠状病毒又将在人类史册留下哪几笔?

在全球化的今天,瘟疫来袭,影响面极为广泛,至少包括经济、贸易、政治体制、地缘政治、公共卫生、社会结构等。本文着眼于病毒将给经济社会留下的一些历史印记。

首先,冠病病毒将冲击不平等问题。诚然,病毒并不区分肤色、语言、信仰等人为制造的分类界线;对病毒来说,只有容不容易传播的问题;而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了病毒传播的易难程度。社会长久以来的不平等问题,导致病毒更便于在一些群体当中传播。

这些群体主要由教育、知识、财富等因素所决定。例如美国纽约州的疫情,以低收入群体最严重,重灾区是贫民较集中的布朗克斯(The Bronx)和发展程度较低的史泰登岛(Staten Island)。低收入阶层的居住环境拥挤,保持安全距离近乎一种奢侈。他们也多存在健康问题,包括饮食较不健康和慢性病缠身,染病后更易陷入重症,也更迟才寻求治疗。相比于高收入群体更容易居家办公,低收入者通常是体力活,要多搭几趟公共交通,多数手停口停。换言之,低收入群体不仅染病风险更高,而且即使不染病,也可能挨饿。在病毒面前,贫富悬殊使得低收入阶层面对更大的生存威胁。

又如新加坡客工宿舍感染群,高密度的居住空间使得病毒出现燎原之势。作为外来务工者,他们没有政治权利和议价能力。新自由主义派认为,客工是国际贸易生产要素的一环,人力成本应由市场决定;社会自由主义派则认为,政府和雇主应当确保外来劳动力受到公平对待。至于应以第一世界水平对待客工,抑或只须提供稍优于他们家乡的条件即可,有很大的讨论空间。当然,客工的要价越高,意味着本国市场须承担越高的成本。然而,一场瘟疫让我们看到,就公共卫生而言,拥挤的客工居住环境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否则整个社会终将为此付出更高昂的代价,包括可量化的经济代价和无法估量的社会代价。

冠病来袭前,世界各地越来越多人反对全球化。资本全球化造成贫富悬殊越来越严重,政府被资本裹挟而一直没能有效拉近贫富差距,使得过去10年世界各地反新自由主义和反全球化运动此起彼伏,左翼势力在欧洲兴盛。

冠病对社会阶级的冲击,会否为反全球化运动注入新的动力?欧洲黑死病为文艺复兴甚至后来的工业革命贡献了一分力,冠病疫情会否推动社会结构的变革?冠病又会如何推动新加坡客工居住环境的改进?是否降低依赖外来劳动力,由新加坡人顶上?这些问题都值得深思。

其次,冠病病毒导致人际信任丧失和种族主义高涨。冠病疫情最先在中国武汉暴发,一些欧美国家出现排斥亚裔的情绪,亚洲留学生被殴打和当地亚裔人口面对歧视的报道时有所闻。及至疫情在欧美大暴发,轮到洋人面对不信任的眼光。在新加坡实施阻断措施期间,人们看到洋人在空地集体活动,又不戴口罩,出现指责他们不愿合作、自视高人一等的情绪性反应;有的则一股脑儿指违例者都是外来人。

当然,种族主义从来就没有消失过。种族是人类一种根深蒂固的意识,是非我即他和排斥他人的极端体现。原始人有自我意识以来,就围绕自我建立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圈,“自我”可以是家人、亲戚、同一部落、同一肤色、同一收入阶层、同一教育水平等等。这种自我分类,一方面方便我们快速处理大量和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但另一方面变得容易排斥他人,产生种族主义和阶级歧视问题,甚至是沙文主义、法西斯主义等极端思想。

任何瘟疫的传播,事实上是在加强这种排外性:我是健康的,他是潜在病毒携带者;我戴口罩,他没戴口罩所以是不负责任的;我留在家,他不留在家所以可能传播病毒;他们年轻人就是爱喝泡泡茶;他们老人家就是讲不听的老顽固。我们在潜意识里把“我”和“他”对立起来,在没有天灾人祸的和平时期,这也许没什么大不了,但在生死存亡关头,就会诉诸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为保障自己的生存,牺牲其他人。

悲观的是,这种意识是如此根深蒂固。在冠病大流行期间,病毒恐怕只会增强社会的排外和种族主义倾向,而且将持续到后疫情时期而不易消弭。目前看来,冠病病毒将与我们共存很长一段时间,阶级歧视、种族主义、信任丧失等问题将变得更严峻。

(作者是本报评论员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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