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时度势

在大国领导人中，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成了唯一确诊感染冠状病毒的人。更让外界吃惊的是，在顶级医疗团队的保驾护航下，约翰逊还在确诊的10天后，被送进了伦敦的圣托马斯医院进行“例行检查”，但很快就因为病情加重住进了加护病房。

不过，约翰逊病情渐缓，4月9日晚离开重症监护室，被送往普通病房。在病情恢复的初期阶段，他留在医院，接受非常密切的病情监控。

看来，约翰逊感染冠状病毒好像是率性而为，有意为之。人们看到的首要原因是，他有张扬的个性、亲民的风格和极具个性化的行为方式。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不穿防护服不戴口罩，去医院考察并与患者握手，自称病毒再凶猛，也不会减少握手问候，“重点是要勤洗手”。而且，这种情况出现过多次，在确诊感染前公开出现的多个场合，约翰逊经常不戴口罩、未穿防护服与公众握手、寒暄。

尽管后来英国首相府称，约翰逊并未与患者握手，而是与医院员工握手，而且他很有可能是在首相府被工作人员传染，因为在其感染之前，首相府中很多工作人员已经感染，其中包括“第一嫌疑人”、英国脱欧谈判首席代表戴维·弗罗斯特。

当然，还有一些分析认为，身为伊顿公学的毕业生，约翰逊也继承了这个学校的传统（伊顿公学历史上共培养了21位英国首相，约翰逊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伊顿公学毕业的第五位），身先士卒，做好表率。一个常引用的例子是，一战中英国普通士兵的阵亡率为12%，但贵族军官的阵亡率20%，其中就包括伊顿公学培养的贵族军官。

尽管这种解释似乎有些牵强附会，但是约翰逊的“以身试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这种行为的背后当然离不开科学决策。除了英国首相府的智囊团，约翰逊也有世界顶尖的科学团队在为他提供决策依据。其中，既被人批评也被人赞同的群体免疫策略，就是3月13日，由英国首席科学顾问帕特里克·瓦兰斯爵士率先提出；4月4日，英国科学大流行病流感建模工作组主席格雷厄姆·梅德利再次提出。

于是，有人提出，要追究这两人的责任，还称他们是“砖家”，很有可能是因群体免疫政策才让约翰逊中招的。其实，约翰逊未必会追责他的科学顾问，甚至不会批评，因为他赞同这种策略，否则就不会实施群体免疫。当然这个群体免疫政策与很多的人想象并不一致，并非实际意义上的群体免疫。

真正让约翰逊敢于率性而为的，还有其他的科学依据，而且，这些依据实际上有些已经是常识。例如，冠状病毒感染者80%以上是轻症和普通症状，是自限性疾病，经过对症治疗或者不治疗就可以痊愈。真正造成危险的只是重症患者中的老年人。意大利的冠病死亡率是全球最高的，为12.63%。但是，意大利国家卫生研究所的数据表明，58%的冠病死者年龄在80岁以上，所有死者平均年龄是81岁。

因此，把医疗资源主要用于重症和老年人，才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并且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年轻人和年富力强者，用不着为感染病毒而过度担心，更不应当被恐吓住。才55岁的约翰逊当然用不着为感染病毒而担忧，就连71岁的王子查尔斯感染后也痊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而且，作为首相，其职责就是要树立表率，并且要在全国各地鼓舞人们，树立起抗疫的信心和决心，即便首相自己感染病毒也并非什么大事，而且康复过来后，无论是自愈还是对症治疗，都向公众传达一个信念，冠病并不可怕。

此外，约翰逊的率性而为还有其他更多的科研结果的支撑。英国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MRC全球传染病分析中心（MRC Centre for Global Infectious Disease Analysis）主任、流行病学教授尼尔弗格森（Neil Ferguson）领导的团队，于3月26日在线发表的一篇报告估计，如果没有采取缓解措施来对抗，冠病大流行可能将感染全球90%的人口（约70亿人），并导致约4000万人死亡。

这份报告的题目是《冠病病毒的全球影响以及减缓和压制策略》，也是该团队所发布的第12份有关冠病的报告，并且递交给美国特朗普政府和英国政府作为科学参考。在此背景下，美英政府都认为，只要采取措施，无论是本国还是全球应对此次疫情都不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但是有更多的人感染病毒是毋庸置疑的。

同样，德国哥廷根大学的博默（Christian Bommer）博士和福尔摩（Sebastian Vollmer）教授，最近发表于《柳叶刀传染病》杂志的一篇文章提出，各国平均只有6%的冠状病毒感染者被确诊，还有94%的人感染了病毒并未确诊，而且有的没有出现症状，有的自愈，有的是到后来才确诊。因此，全球感染冠状病毒的人会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

4月9日9时，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系统科学与工程中心（CSSE）研发的“冠状病毒追踪器”所发布的实时统计数据图表显示，全球感染者为151万4866个，如果以94%的感染者漏网而言，则全球应当有2524万7766人染病。如果以此时的总死亡人数8万8444来比较，则感染致死率（IFR，死亡人数与所有被该病毒感染人数之比）只是0.35%，比季节性流感的0.1%至0.2%的病死率（CFR）只高了一至两倍。

当然，感染致死率与病死率是不同的，但是，从冠病的情况看，由于有大量的感染者未统计，感染致死率还是一个比较能反映疾病状况的数据，比病死率还能说明问题。因此，不止是约翰逊，其他很多国家的领导人都认为，冠病不过就是一个“大号”流感，不必过于担忧。

而且领导人要为公众做出表率，才有约翰逊的大大咧咧，率性而为。甚至是有意“以身试毒”，即便感染了也大概率是轻症，能治愈，也能自愈，这是对全民抗疫最好的鼓舞。况且，即便感染，首相也能得到“最好的救治”。

约翰逊的行为，也显然体现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4月5日的电视讲话中，重提的英国个性：自我约束、无惊无惧的坚韧、共度难关。

作者是北京学者，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