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麟:公共政策的恐惧与理性

时间:2020-03-19 09:06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作者:王慧麟

新冠肺炎疫情失控,蔓延全球。意大利、法国、西班牙成为重灾区,英国政府的回应,着实令人吃惊。这次疫情考验的,就是各国公共政策,对这类大规模疫症的处理及回应。

“恐惧”变成风险管理

近代社会理论有一个显学,就是风险社会(risk society),即是一个国家如何管理及控制风险。但是,“风险”的诞生,却是源于“恐惧”。“恐惧”是一个与生俱来的自然本能及反应。人类面对生命的威胁,就会感到恐惧。人们面对不能预知的情况,也会感到恐惧。所以,几千年来人类的发展,与管控“恐惧”分不开:面对猛兽的攻击,人类要发展武器;面对狂风大雨的威胁,人们要学习在山洞居住等。

科学的发展,是要告诉平民百姓:在理性及科学的态度下,其实“恐惧”是可以克服的,可以管控的。方法就是利用科学的理性,例如数据等,让一般人觉得,在科学分析之下,虽然某些天灾人祸下,生命会受到威胁,但机会率就比较低。又或者,在科学分析下,某些天灾人祸的机会率比较高,市民大众应该有防范的措施。100多年来的科学主义下,“恐惧”原来可以理性化,可以数据化,也可以将其“风险”化。“恐惧”变成风险管理,变成了一堆数学模型。恐惧不再是人类的本能反应,而是变成可防可控可量化的“风险”。而且,“风险”是可以计算的,可以用保险来防避,兼且保险还可以是金融化产品,可以炒卖的。假如有一天,你不幸因为天灾人祸而有损伤,保险是有得赔的。

这些管控“风险”的专家,几十年来都说,日防夜防,当然总会有些让人感到意外的极端事情发生(即是法律上所谓的“不可抗力”),但是,绝大部分的意外情况,都是可以预知的。可以预知即是代表可以管控。预计不到的意外,则有保险包底。100多年来,大部分人其实都相信(甚至迷信),现实上好多风险均是可管可控,而且这个管控背后的一套科学精神及理性的分析体系,是现代人的文明精神及社会特征。

“风险乌托邦”不会发生

先在这里纸上谈兵:要做好管控风险,减少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市民相信科学,相信基于科学而制定的公共政策,大家跟着这套理性的思路去做事,任何风险都可以减到最低。要做到这里,除了各界市民,都相信及坚持这套科学及理性的做法,专家在决策时要开诚布公,发布信息尽量把信息公开透明。只要大众跟着专家的建议积极面对及处理眼前的风险,理论上就可以令社会减少恐惧,令社会“重回正轨”。

但这种“风险乌托邦”的情况,当然不会发生。因为一来,每一个人对于科学的认知存在参差。社会上总会有少数人认为,现代科学观一点也不科学,不信也罢,宁愿相信直觉。而且,假设全世界的人,都相信科学,但正如前面说过,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人们对于“风险”及“恐惧”的接受程度,亦有差异。有些天灾人祸,对某些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但对于受害者而言,却是十分恐惧的。这种各走极端的想法,在讲求多元及自由的西方民主社会,是正常的。问题是,政府该如何“管控”这只令人“恐惧”的怪兽呢?

管控武肺突显各国差异

这次西方国家管控新冠肺炎的情况,可谓裙拉裤甩,正正是突显各国,即使人们好多都相信所谓科学及理性,对于处理“恐惧”问题的差异。英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英国政府信靠的专家,初时是利用数据,以及流行病学累积下来的经验及案例,加上现在国家的医疗体系的局限,认为用相当“佛系”的“集体感染”方式,更为有效。但是,有另一些专家,同样参考数据及案例,却认为香港、台湾及新加坡式的“防堵”模式,可能更为有效。

资讯爆炸下 市民更恐惧

一般市民呢?他们从个人经验,传媒报道及社交媒体,看到欧洲大爆发而封关,其他国家的防堵方式可能更为有效,但是却没有办法去判断,究竟是英国专家的接近“佛系”的“集体感染”方式较为可行,抑或是防堵模式较为有用呢?于是,市民在资讯爆炸之下,反而变得更为恐惧,而且,他们在媒体上见到病人的痛苦、医护人员的辛劳,感同身受,加上政府又叫市民有咳嗽及发烧病征要在家自我隔离,人民在没有可行办法下,唯有去抢物资自保。英国政府在市面大乱天怒人怨,加上美帝也对英国封关,也只好用“围堵”方式打击疫情,但已经落后于疫情了。

香港、台湾及新加坡的围堵模式,抑或是另一派公卫专家在英国提过的佛系模式,孰优孰劣,日后在公共卫生政策的讨论方面,相关专家一定会没完没了。但这次疫症背后透视的现代社会及科学伦理,又是另一些社会学家及哲学家讨论的问题了。

作者是时事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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