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报社评

新型冠状病毒全国疫情有所缓和，眼前要马上处理复工复课的问题，短期要复苏经济，长期要做好应对病毒卷土重来的可能，其中一个做法就是禁止买卖和食用野生动物。全国人大常委会采取临时通过“决定”的方式即时执行，可以说是当机立断的做法，但容易造成草率武断的弊端，在正式立法时，应该引入更充分的讨论和协商，做到深入民心，才能成为移风易俗的百年大计。

这次新型肺炎的病毒，祸害全球，全球的医学专家对病毒源头，以及如何诊断、开什么方处什么药，以至在研制疫苗等问题上，各师各法。人类对新型病毒统一认识需要一个过程，但对于这个新型肺炎来自蝙蝠携带的冠状病毒，再透过中间宿主传播到人身上，则有相当一致的看法。

中国社会在转型

各种群体差异大

全国人大常委会在2月24日的会议上，通过了《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的草案，以“决定”形式颁布全国立即执行。该决定包罗万有，对于捕猎、买卖、运输、经营餐厅和食用顾客，都有严格规定，一律禁止，违者严惩。在很短时间内，没有经过充分讨论而通过这个决定，因为有迫切性，是关乎人民健康的大事，一天也不能拖延。

中国的社会结构，存在小量游牧、大部分农耕和工业、部分进入知识型社会，全国城镇化已经达到六成，发展出了人口达2000万的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等超级城市。这两个因素的演化转型与逐步过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中国人的饮食文化影响，在农村与大城市之间、在农民与城市市民之间，千差万别，素食主义者与食用野生动物的市民，会共存一段长时间。

然而，人类无法解决的问题是，无法知道哪些野生动物携带什么病毒，对人类会有多大的影响，以及何时侵入人类的免疫系统，更加无法防止在捕猎、运输和宰杀过程中，何时会出现病毒在动物之间以及动物与人类之间的交叉感染。既然没有一套有效的管理方法，而野生动物携带的病毒随时变种发作，全面禁止食用就是唯一的办法，虽然有“斩脚趾避沙虫”之嫌，但在牺牲食用野生动物与避免病毒瘟疫之间，两害取其轻，只能采取这种比较进取的办法。

全国人大常委会的法令，还需要国务院拟定名单和执行细则，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争议不大，但实际上目前很多食用的野生动物是在养殖场人工繁殖的，人大的决定也规定，要帮助农户转变生产经营活动，并给予一定的补偿。如何执行，就要各个地方政府根据当地实际情况通过立法作细致的规定。

过度严苛法例

无法长治久安

法令要做到令出必行、立竿见影，必须合情合理，才能让国民真心实意地去执行。17年前发生的SARS疫情，蝙蝠和果子狸等被认为是罪魁祸首，严令禁止，但在大城市杜绝了买卖，广袤的农村还是禁而不绝，香港海关也不时查获走私野生动物的案例。这次新型肺炎带来的祸害比SARS还要大，人们的认识更加深刻，对于更广泛禁止食用野生动物，将会取得更大的共识。虽然如此，采取一刀切的做法，能起到一时之效，却不能长治久安。

深圳市提出《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条例》草案，列出一个“白名单”，即除了名单上可以食用的动物外，其他都属于“黑名单”。而规定中，只有猪、牛、羊、鹿、兔、鸡、鸭、鹅、鸽9种家畜家禽可以吃，其余一律禁止。这样严苛的法令，相信难以在市民之间取得共识，因为疫情一过，人们对于食用野生动物的危害警告，会很快淡忘，而且人们还会拿出外国的例子，澳洲人吃袋鼠、日本人吃马、美国人吃火鸡，怎么中国人就连山猪也不能吃呢？

野生动物和家畜家禽之间，有很大一个动物族群，什么应该可以留在白名单内，什么应该列入黑名单，立法禁止的根据，应该是听取专家按照科学的依据来给意见，不能听从民粹，更不能凭官僚的懒政慵政，避免麻烦一刀切而过度执法。

禁止食用野生动物的政策目标，是杜绝病毒的传播，保障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如果由于人民的陋习成为执行这条法律的障碍，应该立足于教育，通过广泛深入的推广宣传，让人民知道其危害，他们自然不但不会反对，还会自觉遵守而不是阳奉阴违去偷买走私野味。对于真正危害人类健康的野生动物，禁止食用的法律，应该以最严格的手段执行，并且要有常设的机关经常监督，但不能因为矫枉过正，而对没有危害健康的灰色地带全面封杀。

过去在大城市没有严格执行禁止野生动物买卖，是政府的责任，人们没有认真对待，是对科学的认识不足，而今要严厉打击食用野生动物，也不能不尊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