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意气风发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波音太、太让我失望了！”原因是，波音危机拉低了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超过“0.5个百分点”。

这一说法并非道听途说，而是法新社援引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的说法，包括737 MAX系列客机停飞在内的状况，可能拉低美国国内生产总值0.5至0.7个百分点。按照2019年美国GDP22万亿美元（约30万亿元）计算，波音让美国GDP流失1100亿美元到1540亿美元。这的确不是小数目，对急须政绩化解弹劾危机和赢得第二任期的特朗普而言，波音无疑拉了后腿。

波音的麻烦并非偶然。2018年10月印度尼西亚狮航和2019年3月埃塞俄比亚两起坠机事故，300余人遇难，涉事机型均为737 MAX。经过调查，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通报认为737 MAX设计存在漏洞，认为该机型或是几十年来事故风险最高的机型之一，预计未来30至35年，平均每两三年就会发生一次灾难性事故。

在此情势下，不仅该机型被很多国家和地区停飞、禁飞，而且也严重影响了波音形象，导致波音订单受阻股价蒸发。数据显示，波音空难让波音流失4600亿美元订单。波音公司认为，737 MAX复飞估计要等到年中。

特朗普对波音的失望可以理解。波音遇到危机，空客迎来机遇。全球大飞机市场，基本是波音和空客平分天下，而波音略占优势。当下，据德国《明镜》周刊数据，空客2019年总计交付863架商用飞机，较上一年的800架增加7.9%，也是近八年来首次超过波音成为全球最大商用飞机制造商。

而且，空客超越波音，功在中国市场。一方面，中国是首个停飞波音737 MAX机型的国家，由于中国此类机型在全球市场占比最多，没有中国市场支撑，波音市场占比大滑。波音留下的市场空缺，主要由空客补上，总价值超过2400亿元人民币（约474亿元）。此外，中国产C919大飞机也在全球市场分得“一杯羹”， 订单突破千架。

印尼狮航空难爆发后，本是波音危机止损的最佳时机。埃航再发空难，300余人的生命陨落，让世界不再淡定，波音也深陷危机之中。尽管如此，波音应对依然倨傲麻木。其中既有波音公司诿过的条件反射，更有经济方面的考量。

当然，这也是作为垄断企业的自然反应。作为全球最大的大飞机供应商，波音几乎只有空客一个竞争者。即使波音737 MAX出了问题，波音也是“皇帝女儿不愁嫁”。故而，波音危机，其实是垄断企业的通病——当垄断利益到极限时，积弊爆发就引发市场危机。垄断企业吃老本、不创新的结果大抵如是。

大飞机市场稍有不同，即使加上中国C919，短期内也是以波音空客为主。虽然空客暂时市场领先，但波音若能实现737 MAX复飞，依然具有极强竞争力。毕竟，在全球空飞市场中，波音占有相当存量市场，且737 MAX机型也不可能一直禁飞。加之波音不仅仅是市场问题，也关乎美国全球竞争力。因此，波音危机既是市场危机，也攸关大国竞争。简言之，未来大飞机市场的竞争，也折射着中美欧“三方演义”。

波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短期内会遇到很多市场麻烦，但不会一蹶不振。尽管如此，波音危机释放的信号也给美国敲响了警钟。

一方面，波音的市场挫折折射了美国制造业的短板。美国二战后成为全球超级大国主要靠制造业。数据显示，1950年至1975年间，美国企业500强中，制造业企业占近80%，美国制造业从业人数比例在1945年曾达到就业人口的38%。

然而，美国依赖的“工程师红利”现在已经丧失殆尽，传统制造业已经变成夕阳产业。美国虽然占据高科技之利，但芯片也好、互联网技术也罢，美国虽然拥有全球不可企及的知识产权，但美国没有制造业支撑，美国高科技产品靠的是中国等制造大国。这固然是全球化下的产业链合理分工，但也凸显美国制造业没有了基础支撑。

另一方面，美国制造业式微，金融、法律、医学、互联网成为大学生尤其是知名高校的最佳选择。有统计显示，包括哈佛大学在内的美国知名高校毕业生，33%选择从事金融行业，只有17%从事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四个行业的简称）行业。

在此情势下，美国钢铁、航空、汽车等制造业优势地位，开始沦落。华尔街金融危机看似金融大佬过度贪婪所致，但也说明制造业空心化所带来的风险有多大。虽然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互联网独角兽企业，但这些企业靠的是全球化市场，美国只是占据了产业链高端而已。即便如此，美国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中国和其他贸易伙伴的威胁。

特朗普时代的美国通过逆全球化的方式让制造业返回美国，凸显美国制造业竞争力下降的事实。美国通过极限施压的方式对主要贸易伙伴实施贸易战和科技战，也是美国产业基础不稳所带来的焦虑式反应。

波音空难之前，曾是美国制造业强国的象征。空难让波音现出原形——不仅失去4600亿美元大单，也拉低了美国GDP，这种反差自然让特朗普“失望”——“金玉其外”原来是“败絮其中”。

经过调查，波音空难一点都不稀奇，为了降低成本，波音通过层层外包的方式降低自有生产线，质量自然不能保障。而这，也是全球产业发生质量事故的通病。

（作者是中国察哈尔学会高级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