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台面下

上周六和朋友到台北市政府前广场，感受今年“台湾同志游行”活动的气氛。由于今年是台湾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元年，游行规模比往年大，参与人数号称多达20万，活动氛围也明显不同，空气中多了来自婚姻平权的欢欣与自豪感。

随着总统及立委选举将届，今年游行也飘起浓浓的政治味，除了时代力量立委黄国昌抢头香出席，部分民进党立委参选人也在党副秘书长林飞帆带领下亮相。活动现场也可不时看见参与者高举“挺小英”或“撑香港”等口号。参与游行的台湾人更数度唱起香港抗争主题曲《愿荣光归香港》，以表达对香港反修例运动的支持。虽然象征同志运动的彩虹旗满场飘扬，绿色似乎才是游行的主色调。

“同志挺小英”的现象不难理解。四年前以一句“我支持婚姻平权”虏获青年支持的总统蔡英文，虽面对传统绿营票仓如南部县市和基督教长老教会的选票压力，但她仍挺过各方反弹，最后兑现竞选承诺，让同婚在台湾合法。感佩蔡英文冒着政治风险挺同婚，不少青年和同志族群也因此成了蔡英文连任的坚定后盾。

其实，同志族群与绿营的连结并非因为同婚合法化后才变得紧密。过去几年，常光顾台湾独立书店或咖啡店的人不难发现，多数店家都会挂起“反核”布条、彩虹旗以及带有台独意识的图腾。显然，在台湾民主化进程中，挺同已与民进党长年主张的两大“神主牌”——反核与台独，包裹为进步价值，成为绿营专属的口号。这也说明了为何台湾同志游行会成为声援香港反修例运动的另类平台。

从政治操作面来看，包裹的进步价值，为向来采取激进主义路线的民进党提供了动员和凝聚支持力量的利器。北京联合大学台湾研究院教授陈星前阵子参加“海峡两岸关系学术研讨会”，对台湾民意的结构性变化及其影响进行分析时就指出，从社会政策诉求上来说，社会变革甚至是社会改造，往往得用崇高的理念与高尚的诉求为社会大众描画美好的愿景，并与现实比较，营造巨大的落差，形成剧烈的社会意识变迁，甚至挑动起社会的不满，才能集结成风潮。

陈星认为，在民进党长期建构下，反核、台独、同婚乃至于“废死”（即废除死刑）已成为社会的理想诉求，其价值正当性不容挑战。但当这些进步价值议题的话语权被垄断，却可能进一步将民进党往激进主义方向发展，结果对台湾的政治和社会发展带来更多冲撞与破坏。拿同婚来说，民进党今年5月仓促通过相关专法后，挺同和反同阵营之间的裂痕并未因时间而冲淡，反而有加剧的趋势。

另一方面，进步价值若缺乏理性思辨，则势必削弱议题讨论和民主政治的质量。以“台湾同志撑香港”为例，当“撑香港”与挺同团体被一句简单标语绑在一块儿，这无疑是将同志族群进一步标签化，深化外界对台湾同志都纵容勇武派的香港示威者在街头违法施暴的印象。

同理，当同志群体怀着“报恩”的心情，在明年的选举中“票投友善”，即支持蔡英文和绿营立委，而不去探讨或是完全略过民进党过去三年的执政与道德缺失（如令人诟病的酬庸文化、“沒收”公投的反直接民主作为等），进步价值也就失去了理性反思，以及从反思带动学习的进步机会。

此外，包裹的进步价值也很容易成为族群区分敌我的“身份标记”，并助长意识形态的对立。例如，在不少有关同志议题的网络交流平台上，“蓝甲”（即支持国民党的同志）就饱受其他同志族群“精神错乱”的攻击。这类言语霸凌，显然与同志运动标榜的多元与包容精神，完全背道而驰。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日前针对当今美国政治充满派别分裂的情况提出看法时，就提醒那些提倡“觉醒文化”（woke culture）的青年，过度强调意识形态的纯洁性和不可妥协性，是不可为继的。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台湾。当各种进步价值不再因选举操作而包裹在一起；当进步价值以理性思辨为本；当同志不再被意识形态的纯洁性绑架，被迫支持特定政党或政治人物，进步价值或许才能真正得到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