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北看记
历时五个月的香港反修例抗争至今仍未完全落幕,当地经济、社会秩序与普通人的生活都因此而付出直接的代价。最新数字显示,香港第三季本地生产总值同比下跌2.9%,为10年来最低,香港经济陷入技术性衰退。
《逃犯条例》修订草案已被正式撤回,但是抗争者还是不折不挠,据说民间的焦点转向追究“警暴”,但真的是这场运动的实质吗?究竟是什么因素让各方面的抗争者能坚持五个月“不分化不割席”,团结反抗至今?香港教育大学香港研究学院副总监及副教授方志恒星期三发表的一篇文章,提供了他的解释,也让人透视抗争运动中的一种视角与思路。
作为泛民主派的中青代,方志恒教授曾于2016年联同30名泛民人士发表《香港前途决议文》,主张港人团结爭取“内部自決”,实现自决权,走向“永续自治”。
三年后的此时,方教授再撰文形容,香港人是寻求自治的“无国家共同体”(Hongkongers are a stateless nation struggling for autonomy),他将这场抗争一语道破为“流水革命”,是香港自治运动的最新篇章。
他进一步叙述,“香港共同体”早在1949年就开始形成;1997年英国将香港主权移交中国,同时移交了一个初生的政治共同体:香港人。
回想起来,在连月反修例抗争中,示威者污损中国国徽、国旗的行为曾激怒了北京官方与内地人民,连旁观者们看了也颇为吃惊。对此,香港本地的评论人则是这样解释,在港人眼中国徽国旗只是“图腾”,并不负载重大意义。而今方志恒撰文直指港人为“无国家共同体”,倒是给出了更决然的解释。
香港人都没有国家意识吗?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许多反修例抗争者的话语与行动,也确实都反映出在他们的意识里,香港可以不需要背靠“祖国”而生存与发展,中国对香港的需求,港人也没有必要考虑。相对于台湾当前热议的“亡国感”,这一群港人有的是“无国感”,这与香港特殊的现实兼历史背景,以及港人的特殊经验都有关。
在漫长的英殖民时代,港人并不承担国防责任和义务。回归中国以后,按照香港《基本法》,国防与外交不属于特区自治的范围,香港也不承担建立和维护军事力量的成本,港人也不承担兵役义务。
“无国感”或国家意识不强,也要部分导因于回归前后,北京与港人对“一国两制、高度自治”的理解偏差。北京当年对于管好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的信心不足,面对着迎接资本主义香港回归社会主义中国的挑战,北京就将一国两制诠释为“井水不犯河水”,没有足够强调“一国”的权力与香港对“一国”的义务。与此同时,部分港人对所谓维持香港原有生活方式的理解,是延续此前对国家很少义务的生活方式。
必须指出,在2008年四川地震与北京奥运前后,香港人的爱国热情曾经非常真诚且高涨,但之后渐渐消减。再后来因水货客、香港书商被捕等一系列事件,陆港裂痕越来越深,香港“自决”意识抬头,北京要求明确“一国”权利的做法都遭到抵制,被视为“霸凌”香港。香港的自决派也不认为香港的出路在于处理好与中央的关系,反之,他们寻求发挥杠杆作用,借助中国崛起引发的国际地缘政治变化与国际社会疑虑,来争取国际支持,让香港成为实质意义上的独立政治实体。
他们相信这条路虽然艰难,却是可能实现的。事实上,不少在西方国家受过高深教育的香港泛民主派学者认为,依靠世界体系就能够保障香港的安全与发展。
然而,这个做法——将香港问题国际化,实际上也是让香港事务纳入美国的影响力范围。从香港11月的区议会选举中,至今只有一名参选人因不维护《基本法》而被取消资格,就折射出美国对香港内政的介入。香港分析人士认为,大量候选人能安全过关,不排除是选举主任忌惮美国国会通过的《香港人权与民主法案》,会制裁被美国视为侵害香港人权的人员。
我们不能简单断言,“无国家共同体”代表了大部分港人的意识,但香港抗争运动的政治属性与港独色彩凸显,也是事实。这对于北京治港政策会有什么影响,北京会坐视吗?香港显然是本次中共四中全会涉及的课题之一,北京的对策与香港局势将如何演变,在下来的日子里,尤其在11月的区议会选举后,答案将会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