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

在半个月时间里，朝鲜五次发射弹道导弹，朝鲜如此高频率的试射导弹，难道是“清库存”？当然不是。朝鲜一方面频频发射导弹，另一方面又给美国总统特朗普写信致歉，并且表达了重启谈判的迫切愿望。朝鲜频繁发射导弹恐怕是以退为进之举，要迫使美国尽快启动美朝双边会谈，缓解对朝鲜的经济制裁，同时为未来美朝无核化谈判提供筹码。

通过发射导弹来推进美朝无核化谈判？这也是当下半岛形势最为诡异之处。韩国军方非常重视朝鲜导弹技术的进步，韩国判断朝鲜可能拥有了弹道导弹机动变轨技术。相比之下，美国方面的反应似乎是习以为常，但英法德三国认为，朝鲜的导弹发射违反了联合国安理会决议。

半岛形势依然处于非常微妙的时刻，频繁的导弹发射虽然没有引起美国的反弹，甚至有一定程度的默契，但美国的默契只是建立在朝鲜对无核化前景的期待之上。如果特朗普认定金正恩没有无核化的意愿，美朝关系便会急转直下，特朗普当然也不会容忍朝鲜一再发射导弹的“表演”。

朝鲜为什么紧锣密鼓地发射导弹呢？直接的原因是对即将进行的美韩军演的抗议，此外还有对韩国不断购买先进军事装备表示不满。韩国已经购买F-35隐形战斗机，这一款战机能够避开朝鲜的雷达。

从朝鲜发射的飞行物的距离来说，都算是短程导弹，美国从总统到国务卿，再到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和驻韩国大使，几乎统一口径，认定朝鲜没有违背金正恩对特朗普的承诺。美朝领导人的基本默契，是朝鲜不进行洲际弹道导弹发射，不再进行核试验。今年5月份朝鲜进行了两次发射，特朗普总统也避开使用弹道导弹的字眼，也是要突出美朝关系处于比较好的状态。

朝鲜的导弹发射只是反制美韩军演吗？这只是名义上或者说是直接的理由，比较真实的理由应该是表达对韩国的不满。事实上，美朝领导人在板门店会晤之后，朝韩关系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不断趋冷。原因在于，朝鲜期待的经济成果并没有成真，金正恩在今年的新年贺词中“点名”金刚山旅游区和开城工业园，没有美国的允诺，韩国几乎什么实质性合作都难以推进。

另外，韩国依然在不断更新军事装备，美韩联军的军演也没有停止。朝鲜从今年5月以来进行的导弹发射的指向性应该是比较明确的，主要是韩国。朝鲜外交部官员发表的谈话，更是非常明确地批评甚至侮辱韩国，未来无核化谈判主要是美朝，与韩国无关。韩国在半岛外交中被彻底边缘化了，同时也要为美朝关系出现的波折“背黑锅”。

导弹发射对朝鲜而言，不仅是一种抗议的仪式，也是稳定国内形势。一是联合国对朝鲜的制裁并没有放松，2017年非常严厉的制裁，到现在已经实施了一年多，制裁对朝鲜经济造成的影响也越来越明显，发射导弹以强硬回击美韩军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振士气。金正恩亲自指导导弹发射以及朝鲜媒体的报道，也可以看到国内政治的含义。二是朝鲜的导弹技术水平在不断升级，包括发展潜艇，在半岛形势没有实质性改变，朝鲜安全没有得到保障之前，军事建设依然是朝鲜的重心，也必须照顾朝鲜军方的诉求。

对于朝鲜频繁的导弹发射，美国似乎并不关心。特朗普认为，朝鲜所发射的导弹，其他国家也会测试。特朗普的态度是令人玩味的。首先，他并不认为这些短程导弹对美国是一种威胁，同时，朝鲜发展短程导弹与“无核化”之间并没有联系。换言之，即便朝鲜实现了“无核化”，是不是也可以发展短程导弹？毕竟无核化并不是非军事化，更不是要解除朝鲜的武装。在美国外交中，平衡才是最核心的。朝鲜发射导弹之后，韩国的反应是要增加军备，提升反导水平。可以设想，特朗普又等到了韩国采购军火的机会。

板门店会晤之后，美朝双方同时重启工作层面的磋商。美朝双方都有推进谈判的意愿，特朗普须维持对朝外交的成绩单，为谋求连任增加分数；金正恩也希望能够尽快缓解或部分解除对朝鲜的制裁。如果发射导弹会让美朝关系重回对抗的话，朝鲜也不会发射；而美国如果对导弹发射作出强硬表态，就会破坏谈判气氛。

美国和朝鲜之间的默契也着实令人玩味，这也是美朝关系互动的新特征，但这种默契只可能建立在美国对朝鲜“无核化”前景的期待的前提下。如果美国认为朝鲜短程导弹发射是增加谈判筹码，或者是洲际导弹发射的前奏，这种默契就会烟消云散。对朝鲜一直比较强硬的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也出人意料地表示，朝鲜导弹试射没有违反相关承诺，似乎也是一种佐证。

如果美朝之间能够就无核化问题达成一定共识，美国会默认朝鲜的常规军事力量的发展。如果朝鲜无核了，又不能建立与韩国势均力敌的常规军事力量，半岛就会处于另外一种失衡，那时候的韩国是不是还愿意服从美国？很显然，美国愿意看到朝鲜牵制和平衡韩国，朝鲜的威胁是韩国加强美韩军事同盟的动力所在。美国也在狮子大开口，让韩国分摊50亿美元的军费，而韩国的心理底线只是10亿美元。

作者是中国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