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战就在最近进入了相当严峻的阶段，双方的谈判已经中止，各自摆出强硬的姿态，下一步的发展尚在不确定之中。在这个时候，来自两国的两位优秀女主播以一场电视辩论展示了处理贸易战的另一种可能方式，那就是文明、平和、理性的沟通，包括问询和澄清、解释与倾听。

这场辩论其实在形式上是一次美国福克斯商业频道女主播翠西.里根（Trish Regan）对中国央视英文台（CGTN）女主播刘欣的访谈，但其发源于两位主播的约辩，也在实质上体现为双方对问题的不同看法之争，所以视为“辩论”并无大的问题。

辩论大体经历了六个回合。翠西一开始先声夺人，反复强调刘欣是共产党的一部分，代表官方立场，刘欣则是及时澄清自己并非中共党员，是以个人身份来参加，反应可谓专业而灵敏。翠西掌握议题设置，抛出了六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关于贸易战的走向，刘的回答中规中矩很得体，表明了中国愿意谈判但坚持原则，希望得到美国的平等对待。第二个问题关于对中国“窃取美国知识产权”的指责，第三个问题涉及到华为但也是关于知识产权。关于这个问题，应该说对于翠西的猛烈指责，刘欣的应对并不如意，其应答没有足够的国际经济法知识的支撑，未能抓住机会指出翠西大而化之的常识性错误。其实借此机会指出美国这个指责过于空泛的一面，即中国并没有什么法律强制要求外商进行技术转让，而世界贸易组织（WTO）也并没有什么报告或裁决公开指责中国盗窃知识产权。

其他的三个问题涉及到中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中美是否可以互相取消一切关税，以及中国经济是否是“国家资本主义”。刘欣回答这些问题时非常贴切到位地阐述了中国在这些问题上的一贯立场。

鉴于翠西以主场优势完全掌握了议题设置，刘欣在有限的时间内只能见招拆招，次第回答问题，而未能主动发起攻势，质疑和反问美国的贸易政策的错谬之处。但至少，刘欣在若干问题上对中国正式立场的阐述简练精准，我从未见过中国任何其他人（包括官员和学者）能在西方主流媒体上做到这个程度。观众固然可以苛责，但刘欣这种以美国人可以接受的语言娓娓道来的阐述和解释，其本身就大有价值，让美国观众认识到中国立场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就两位女主播的总体表现而言，可谓专业、友善、礼貌。翠西的过往主持风格颇有泼辣之风，用词往往非常尖锐，有时情绪激烈，但这次访谈，虽然仍然语言犀利，但态度很平和，没有表现出过强的攻击性，其提问虽然充分利用了主场设置议题的优势，但并没有借机设置陷阱，也给了刘欣回答解释的充分时间。刘欣的个人表现，在语言表达，反应和仪态都无懈可击，这些方面丝毫不落下风，宛如英文就是她的母语，让人真是叹为观止 。刘欣虽然没有表现得气势逼人，也没有连连进攻，但她所展现出来的温和、讲理、表达简练清晰，其实是目前中国最需要的国际形象。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是一场积极健康的辩论，也为正在进行的中美贸易战提供了理性沟通的一个范例。

（作者任教于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