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被制裁华为能否重建科技生态环境

时间:2019-05-27 07:48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美国政府决定依照国内法律对中国华为公司实施出口封锁,华为全球合作伙伴都可能会因为美国政府的决定而遭受严厉制裁。

华为创始人任正非接受记者采访时信心十足,认为华为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并不惧怕美国的制裁。然而,世界上最著名的芯片设计企业英国ARM已经决定中止与华为的合作,理由是设计架构中包含了来自美国的技术,依照美国法律必须暂停与华为的业务;而台湾最大的通信设备制造商台积电则明确表示,今后不再销售华为的产品。一时之间,从上游到下游,从设计环节到销售领域,华为都面临极大的困难。

部分学者认为华为参与国际分工,形成了现在的生态体系,如果华为没有重建产品的生态体系,要想在国际市场竞争中获得胜利几乎不可能。华为不可能成为一个事无巨细、事必躬亲的企业,华为与其他公司的合作,必然会受到美国公司的影响。

虽然美国一些企业加班加点,在美国政府的有关禁令正式生效之前,增加向华为出口零部件产品,但是华为能否突破困境,继续发展壮大,的确令人感到担心。

华为依靠科研投入,在许多领域积累了大量的知识产权,可以在国际市场上与美国等一些国家通信企业同台竞技。然而,华为毕竟是一家民营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环节完全依靠外部力量支撑。如果失去了外部企业的力量,华为某些产品生产线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正因如此,任正非始终强调企业的生存面临极大的困难,三个月之内有可能会破产。华为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就是要让公司员工意识到,参与全球竞争将会面临极大的风险。按照任正非的说法,华为登上山峰之后,将会与所有的合作伙伴拥抱,但是也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华为不能站稳脚跟,有可能会粉身碎骨。

迄今为止,华为给外界的印象是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但是,华为究竟还有哪些商业秘密,在经营过程中还会面临哪些困难,人们不得而知。如今美国决定在第五代(5G)移动通信技术领域对华为实施全面封锁,但华为已经能够独立地生产出5G移动通信设备,并且在中国上海等地开始5G移动通信网络的建设。因此,美国的制裁不会影响华为的主营业务,也不会对中国5G移动通信技术的推广应用产生根本的影响。

美国对自己的竞争对手历来毫不留情,穷追猛打。这是美国霸权主义的表现,也是美国保持领先地位的重要手段。无论是对英国、德国,还是对苏联、日本,美国都曾经不择手段加以压制,将所有的竞争对手置于自己的胯下。华为作为一家中国的民营企业,不可能独立承受美国的封锁和制裁,中国政府和消费者应当充分意识到,如果华为的生态系统被破坏,无法提供更好的产品,中国将不得不购买美国企业的产品,中国的消费者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从自身利益出发,中国消费者应当支持华为挺身而出,奋起直追,克服困难,达到预期的目标。

事实上,华为一直在努力。这不是民粹主义的表现,当然也不是极端民族主义的表现。华为之所以未雨绸缪,就是因为任正非充满忧患意识,始终缺乏安全感,通过吸引世界各国的优秀人才,打造金刚不坏之身。任正非透露,曾经以100亿美元的价格,将公司卖给美国的一家企业,但因美国企业的董事会更迭,新的董事长拒绝批准交易,华为才不得不另起炉灶,通过吸收世界各国的先进技术,建立自己的生态系统,提高产品的竞争能力。

华为在某些领域已经站在世界之巅,任正非深深地感受到“高处不胜寒”。虽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云淡风轻,但是任正非话语间仍然隐藏着很深的忧虑。他对公司的前景感到忧虑,对中国的教育感到忧虑,对中国的市场环境感到忧虑,对中国的数学、统计学人才匮乏感到忧虑。所有这些都反映出一个具有远见卓识企业家的胸怀。

美担心霸权地位受影响

任正非之所以强调教育特别是数学教育的重要性,就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科学技术的发展离不开基础教育,而基础教育的发展离不开优秀的教师。因此,他希望培养更多优秀的教师,从小学课堂上做起,为中国的教育特别是数学教育打下坚实的基础。

对华为的关注,可能掩盖了中美两国贸易争端的本质。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争,是因为美国意识到来自中国的威胁,担心本身的国际垄断地位和霸权地位受到影响,担心自己无法保住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地位。所有这些担心反映出美国霸权主义的心态,也反映出美国政府对待竞争对手的态度。

不少学者担心,美国是否会与中国彻底“决裂”,是否会和中国“脱钩”。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如果中国的产品具有足够的竞争力,美国企业一定会疯狂采购,如果中国的产业链比较完整,在工业领域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美国要想振兴制造业,一定会和中国企业开展合作。

特朗普之所以决定对中国发动贸易战争,原因是他以为居高临下,对中国具有比较大的优势,如果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争,中国无计可施。不过,特朗普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中国的经济实力,这就使得他骑虎难下,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下去。

中国不会接受丧权辱国的条约,不会在美国压力下签订城下之盟。但是,中国仍然对美国敞开大门。这是因为美国仍然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科技强国,有大量的优秀科技人才,每年生产出数以万计的科技产品。中国企业要想提高自己的竞争能力,就必须与美国企业合作,学习美国科学技术,也学习美国的先进管理经验。正如任正非所指出的那样,正是由于美国同行教会了华为管理企业,使得华为成为一个迅速成长的民营企业。中国企业今后还必须与美国企业合作,除非美国政府从中阻拦,否则中国企业应当更加积极主动地与美国开展合作,因为只有这样,中国企业才能快速成长。

中美两国这场贸易战究竟该如何结束,不得而知,美国对中国提出的苛刻条件,中国根本无法接受。如果美国继续对中国施加压力,制裁中国的企业,禁止美国企业与中国企业合作,美国企业也将深受其害。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特朗普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合理的意见。如果在明年总统竞选期间,美国经济出现下滑的迹象,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特朗普或许会改弦更张。

虽然ARM已经通知华为,不再向它提供服务,台湾一些通信设备零售商决定不再销售华为的产品,但是中国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庞大的消费市场,华为乃至中国其他通信企业完全可以依靠中国市场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中国的市场足够大,能够帮助华为渡过难关;中国消费市场的收入,足以保证华为继续从事技术研发,制造新的产品。相信华为不会眼高手低,一定会立足于中国国内市场,依靠科技创新,为中国的消费者提供更加优质的产品。

作者是中国人权研究会理事海峡两岸关系法学研究会理事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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