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德豪
4月以来,非洲阿拉伯国家阿尔及利亚(Algeria)和苏丹(Sudan)两位主导政权数十年的最高领导人,相继被民众示威压迫下台,引来外界期盼“阿拉伯之春”自2011年首发之后将再度降临。
上周四(17日),消息传出前一周已被军方胁迫下台、在任30年的苏丹前总统巴希尔(Omar al-Bashir)遭监禁狱中,失去逃亡海外安享晚年的机会,对于在街头上继续抗争、要求军方交出权力予平民政府的示威者来说,也许是一场小胜利。
另一边厢,阿尔及利亚在任20年、于2013年因中风失去管治能力的总统布特弗利卡(Abdelaziz Bouteflika)早在4月2日下台退隐,不过一直假藉其名越权行事、被称为“权势人士”(le pouvoir)的政军商界人物,依然把持阿尔及利亚的政府机关,并逐步加强压制誓要将权势人士扫清的示威者。
无力施政的布特弗利卡,与全球唯一被国际刑事法院控以种族灭绝的巴希尔,相继被赶下台,固然给人希望,不过两国元首下台的主因,却还是军方立场的转变。
阿尔及利亚的新任临时总统本萨拉赫(Abdelkader Bensalah),本来就是布特弗利卡的盟友,亦得军方最高统帅加伊德萨拉赫(Ahmed Gaid Salah)的支持,而后者与布特弗利卡一样,是上世纪50年代加入“民族解放阵线”(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对抗法国殖民者的老军人。由此可见,老总统的离去只是“换汤不换药”。
加伊德萨拉赫虽然自称支持示威者,又承诺会在7月举行大选,不过示威者坚持不换走所有权势人士,就不能有自由、公平的选举,导致加伊德萨拉赫也逐渐失去耐心,除了声言过渡政府(当然是由他的一帮权势人士领导)有其必要外,更有倾向将示威者打成外部势力干预的结果,试图合理化其军事政府。
另一方面,在苏丹掌权的军方组织,虽然曾因保护示威者与警方冲突而赢得掌声,更承诺最后会将权力交到平民政府手中,不过却声言需要大约2年时间由他们先作整治。即使在前总统巴希尔治下,苏丹政治也只是各个军事派系的平衡游戏,如今平衡一失,乱局再临的机会颇高。
回顾2011年阿拉伯之春的结果,除了突尼西亚如今有稍为稳定的民主政权外,诸如利比亚、也门、叙利亚等国都陷入不同程度的军事派系冲突。
曾与狂人卡达菲(Muammar Gaddafi)反目流亡美国、如今回国领导“利比亚武装力量”(Libyan National Army)的哈夫塔(Khalifa Haftar)最近向首都的黎波里(Tripoli)进兵,攻击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民族团结政府(Government of National Accord),至今已造成超过200人丧生,生灵涂炭的乱局再次爆发。
铁腕管治埃及30年的前总统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下台后,埃及经历短暂民主,不过其政权如今也重回军方手上。现任总统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更意图修改宪法,让他自己可留任至2030年,有望成为下一个在位以数十年计的阿拉伯国家领袖。
如果阿拉伯第二春与第一春也是同一种春天的话,苏丹和阿尔及利亚的结果似乎也将与利比亚和埃及的相距不远。
与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类似,无论是阿尔及利亚,还是苏丹,示威民众虽然都以追求民主自由的理想为旗号,然而其成因还是经济问题。阿尔及利亚佔全国人口三分之二的30岁以下人士的失业率竟超过26%,使得年轻人成为示戚主力;苏丹示威更是始于去年12月,民众因粮食短缺和物价急升而上街抗争所导致。
两个阿拉伯春天,其实都有“先破后立”的意图:先推翻现有政权,再从容打算。然而,先破后立并不是必然的历史进程,有时候破后并不能立,正如阿拉伯之春一般。要解决此等国家的问题,必须在经济结构等核心入手,而非高举盲目的民主自由革命。
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之所以值得被称为“春天”,全因春天引动的生机,经过夏天,会在秋天时节得到收成。一场没有带来收成的政局骚动,似乎连“春天”也称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