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默
2018年3月22日至28日,韩国瑜将访问大陆香港,澳门,深圳,厦门四城市,目的虽是城市间的经济文化交流,但由于韩目前在岛内人气颇高,甚至有呼声认为他很有可能成为台湾领导人,因此访陆、“访美”行都受到高度关注,各方眼睛都睁得很大。
据报载,有大陆网友认为韩这是“拿着碗来的”,那是当然,这位背负沉重债务的市长,拿着碗到处鞠躬哈腰求订单是职责所在,到大陆自然也是。为人民利益弯腰,是英雄行径,没什么好丢人的。
事实上,人还没去,高雄已获大批订单,分别是广东潮州连都贸易公司1年10亿元(新台币)订单,江苏文峰集团1年5亿订单,在韩上任八十几天后成为前三大订单的第一第二名。这几日还传出有澳门民企采购下了鲜花订单1年6600万,含在澳门51家供应商1年1.2亿的订单里。
韩国瑜的碗,现在满满是有形或无形的礼物,风光的是高雄人,丢人的则是欠下高额债务的陈菊,以及让县市首长不得不拿着碗到处弯腰,还予以嘲讽,打压,处处设限的民进党当局。
不过,对比于3000亿的债务,这些礼物仍是杯水车薪,高雄,乃至于整个台湾,需要的是大生意、大希望,韩国瑜仅以区区市长的地位,能做的却十分有限。仅凭高雄市长救不了高雄,韩国瑜若明年此时才领悟到这一点,就太晚了。
让我们先算算帐吧,台湾还有多少家底?
韩国瑜想在碗里放的是种子
所谓家底,就是外汇存底加上黄金储备。台湾黄金储备约为324公吨,约合台币3888亿,外汇存底约为4600亿美元,扣掉约92%的外资持有[注1]为368亿美元,约合台币1.14兆(万亿),两者相加就是约1.52兆,而“中央政府”每年总预算约为1.96兆。
换言之,台湾的家底还不足支应一年政府总预算,高雄市负债则占家底两成。
再者,外汇存底八到九成掌握在外资手里,而外资多数又以流动性最高的证券投资为主,倘若外资在短时间内大举撤离,台湾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这意味着台湾必须为外资结构“整骨”。
台湾的外资结构是FPI(Foreign Portfolio Investment)远大于FDI(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外国直接投资)是指外国人将资金汇入台湾从事设备建置,厂房建造等长期性投资。FPI指的是投资组合,资金汇入台湾主要从事炒股、炒汇等短期性投资。
大白话来说,FDI是外国人比较愿意承担风险的投资“成本”,FPI是外国人见台湾情况好的时候一窝蜂涌进,不好的时候立马撤出的“赌本”。换言之,台湾外资结构是赌客居大多数,经营者却很少。
全球每年有约1.5兆美元的资金流动,香港往往可以抢到近千亿的份额,台湾则很少超过百亿。FDI不满百亿,FPI却高达两千亿美元,大家都是来赌的,乃台湾深重的经济问题。也就是说,台湾应该非常需要大幅提升FDI,从“九合一”选举时,民进党参选人陈其迈与韩国瑜都大喊要招商引资,即可得到明证。
台湾的FDI占GDP比重只有1.1%,可谓相当疲弱。诚然,FDI金额的高低,不必然与经济成长正相关,有些经济体如新加坡、香港的FDI占GDP的两成与近四成,韩国则只有0.7%,却同样都是经济成长相当亮眼的地区,荷兰的FDI占GDP高达三成五,但经济长期低靡。
显示FDI是否为经济体的主要成长来源,端视该经济体的取向是较重视本土产业发展,或是以外资为经济成长动力。星马显然属于后者,台湾、大陆都较倾向前者。
重点在于,台湾的本土产业与出口主力面临了瓶颈,正需要外资FDI注入活水,以作为经济结构调整的动力。这就是为什么韩国瑜近日重提马时期的“自由经济示范区”(自经区)计划,该计划事实上就是将眼光放在FDI,告别经济保守主义的政策,但自经区计划并未在马时期实现。
因此,韩国瑜访大陆四个城市,想放在碗里带回台湾的,是粤港澳大湾区以及“一带一路”这两粒真正具有长远价值的种子,借由这两粒种子的开花结果,既能为台湾经济整骨,也能深化两岸经贸与文化交流。其余订单或熊猫,都只是宣传意味比较高的小礼物。(高雄当然养得起熊猫,多的是企业会认养,这个问题应该从熊猫保育的角度来看,而不是财务负担。)
粤港澳大湾区以及“一带一路”的经济战略,大陆读者应该都非常熟悉了,但台湾民众知之甚少,韩国瑜的价值,就是能将其转化为庶民语言并较为有效地扫除路上的障碍。
设立自经区并与大陆经贸特区对接,能解决台湾签订FTA脚步落后而被边缘化的问题,当然政敌也会做出“鸡蛋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的指责,但事实摆在眼前,绿营无法促成台湾加入CPTPP与RCEP,与美国签订FTA的希望也很渺茫,是根本连笼子都没有。
所以韩国瑜带着种子回台后,立刻就会进入政治内战。
2020年,有“匪气”者胜
在赖清德宣布参选后,民进党立刻陷入内战,但蔡赖之差别,仅在于85度C的“独”与100度C的“独”,无论谁胜出,都一样会打“危机牌”以求在2020年险中求胜。而就算落败,民进党也会力保40度C的“独”以图东山再起。
故而,今年蓝绿争胜是“经济牌”与“危机牌”的对决,蓝营的选战主轴,毫无疑问会套用韩国瑜的经济主张布局,无论参选人是谁。
现在绿营选民焦虑的是,应该离中间路线远一点或近一点,因为蔡赖已出现分歧。蓝营选民焦虑的是,推羔羊没有胜算,推土匪缺乏正当性。
羔羊者,国民党传统精英也,马,王,朱,吴皆此类,保守拘泥无战力。土匪者,韩国瑜也,接地气,敢突破,有勇有谋战力高。蓝营支持者盼了20年才出现一个有匪气的领袖抗击绿军,让战力高者困守一城,以羔羊做前锋,焦虑也很正常。
其实,韩国瑜参选当然能有正当性,而且十分简单,只需要将竞选主轴放在“让高雄成为台湾经济中心”即可,变成政治中心亦无不可,如此才真正能解决高雄问题。市长算什么?在一级政治高层里敬陪末座而已,而高雄确实病入膏肓,不下猛药难以根治。
高雄市确实有条件成为全岛经济中心,但绝非一个市长层级所能促成。
国民党“立委”与15位县市首长力推自经区救经济,虽然大方向正确,但做法缺乏谋略。马时期推动此政策之所以不了了之,就是因为放弃了从高雄做为起点的初衷,改采全台规模的“自由经济岛”,规划出“六海一空”(六个海港与一个空港,外加屏东生技园区)扩大架构。
由于各城市的背景不同,遇到的问题亦有差异,而自经区本来就是实验性质的计划,以台湾的政治环境来看,应该从小而大,以单一城市为起点,在不断调整修正的过程里逐步扩展至其他县市,才能有效避免事前规划上的虚耗。
之所以失败,除了绿营的杯葛,说到底,就是“蓝委”不团结,不团结,是因为各区域利益的矛盾,且知识显然不足。
举凡大计划,必须有一个意志力坚决的掌舵者主导,但马王问题使得国民党执政常常呈现双头马车,甚至有时马车对撞的现象,此乃蓝营之痼疾,也是绿营“拐马脚”常常能得逞的主因。君不见,民进党完全执政,想推什么法案就推什么法案,蓝营成功杯葛了什么案子吗?这不能全部推给席次不够,而是蓝营始终没有在内斗中孵出一个绝对领导人所致。
因此,韩国瑜应该记取之前的教训,趁着2020年“选举”有志角逐“立委”者都需要“韩流”的时机,统合出一个推动自经区的全台区域“立委”团队,形成一个土匪战力,方能因应绿营的“威胁牌”战术。
长期利益比短期抢救更重要
根据大陆商务部统计,台商投资大陆总额若加上第三地转投资,“实际使用台资”约1300亿美元。每年大陆来自台湾的投资额,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当香港是第一名的时候,港资中还包含许多以港商为名义投资大陆的台资。
反观大陆投资台湾的金额,由于台湾自己设下层层限制,所以自2009年开放陆资以来至今,总计只有近22亿美元。
对台湾而言,经贸特区的意义之一,其实也是在法规上松绑,以吸引陆资与人才进驻,让两岸经贸交流往互利互赖的方向发展。
我一向不赞成政治让利,相信韩国瑜也不会认为这是正途,大架构下的经贸互利所能获得有形无形的效益,远远高于暂时性的让利。因此,当谢龙介在台南频频强调大陆订单时,我认为他可能低估了农民,短期抢救与长期利益,农渔民其实都看得清楚。多去解释大架构的经贸交流,能产生更有利于农渔民的产销结构,才是政策宣传的正确方向。
促成两岸经贸特区对接,没有人是土匪,两岸关系中的匪类,是人前说不要,人后偷偷在大陆捞钱的商业“台独”。
至于韩国瑜是否能在两岸政治协商里扮演推动的角色?那是另一个重要议题,观察重点在于国民党打两岸经济牌时,引起了什么样的各方互动,可随时事专文分析。
[注1] 外资持有台湾外汇存底的比例变动,常在85%-95%之间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