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

美国对朝政策特别代表比根1月31日在斯坦福大学发表的演讲，透露出美国可能在以下方面对朝鲜作出让步：一是在朝鲜完全无核化前就会提供部分对价；二是不再将朝鲜全面申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作为其无核化进程起点；三是美国准备将发表终战宣言作为与朝鲜交换的对价。

就第一方面让步而言，美国改变了曾经声称的在朝鲜完全无核化后再提供对价的立场；就第二方面让步而言，美国提供对价或会先于朝鲜的全面核申报；就第三方面让步而言，美国可能同意将发表终战宣言作为交换朝鲜废弃宁边核设施等的对价。

由此可见，为使美朝谈判取得进展，美国可能会作出重要让步，而朝鲜则坚持了其在关键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比如在核申报问题上。在这种情况下，第二次美朝峰会取得特定成果的可能性固然不应排除，但也存在变数。尤其是朝鲜似已将取消经济制裁视为美国所能提供的最重要对价，势必力争。而美国不会轻易在取消制裁问题上让步。比根在斯坦福大学的演讲中也提到，在朝鲜无核化完成前，美国不会取消制裁。

然而，美国近期就在终战宣言问题上让步是否合适？比根在该演讲中说，特朗普与他都深信现在是结束朝鲜半岛过去70年战争与敌对状态的时机，没有理由让这场冲突再持续下去。然而有必要指出的是，终战宣言是美国在谈判中的主要筹码之一，在朝鲜提供重要且充分的对价前，不应轻易予以交换。

上次美朝峰会，特朗普在新加坡宣布停止美韩军事演习，这是他对朝鲜方面表示善意。不过，停止军事演习是可逆的，以后在必要时可以恢复。而发表终战宣言是否可逆，在朝鲜完全弃核前（乃至采取弃核的关键性步骤前）发表这样的宣言，究竟向世界传递何种信息，这些都是美国方面需要认真考虑的。

为更深入论述此问题，还须探讨2018年年初以来促使金正恩政权转变战略路线的外因究竟是什么？现在普遍认为，国际社会对朝鲜的经济制裁发挥了主要作用。但除经济制裁外，美国的军事压力乃至对朝鲜的外交孤立等也起到一定作用。

美国如果想促使朝鲜以后在无核化进程上走得更远，完全放弃（或近乎完全放弃）对朝军事压力未必合适。不过，它也应考虑在维持适当军事压力与缓和朝鲜半岛紧张局势之间实现某种平衡。目前美国已经停止美韩联合军事演习，如果再与朝鲜、韩国等发表终战宣言，乃至官方人士（包括比根）公开宣布美国不打算进攻朝鲜，也不寻求颠覆朝鲜政权，这些未必有助于美国适度维持对朝军事压力。

对美国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朝鲜废弃宁边核设施等，而是它提交完整核清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清单）。无论放宽经济制裁，还是发表终战宣言，都应在朝鲜提交完整核清单之后。朝鲜坚拒提交完整核清单，实际上难以证明其是否确有诚意完全弃核。在朝鲜提交完整核清单前，只应假设其目标不是完全无核化，而是核冻结加废弃部分核设施。

去年10月2日，朝中社在其评论中指出，宁边核设施是如同朝鲜核计划“心脏”的核心设施。然而，为何朝鲜宁愿“永久”废弃宁边核设施，也不愿提交完整核清单？这或者说明朝鲜其实不愿完全弃核，或者说明宁边核设施并不那么重要，而前一种推测更值得关注。

即便目前朝鲜似已不过于看重终战宣言，美国也不应轻易在此问题上让步，尤其是不应在朝鲜提交完整核清单前就作此让步。由于第二次美朝峰会上朝鲜提交该清单的可能性非常小，美国或应在终战宣言问题上采取更谨慎的立场。至于扩大对朝人道主义援助、设立美朝联络办公室以及开展美朝文化等方面交流等，这些是在朝鲜提交完整核清单前美国可以考虑提供的对价。

作者是旅加学者，历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