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勇
在10月14日的巴伐利亚和10月28日的黑森州选中,德国左右两个阵营均出现“新人笑,旧人哭“的场面。
右营中,建党才五年的“选项党”(AfD)不仅首度进入两州议会,而且以一跃增长9%至10%的傲人战绩高调登堂,而联盟党(即基民盟/基社盟)这样的传统保守政党却遭惨败。
左营中,百年老铺社民党(SPD)丢掉差不多11%的选票,可谓“灭顶之灾”,而被称为“新左派”的绿党却一路高歌,节节胜利,大有取代社民党成为左营老大的趋势。
这一发展趋势反映了近年来德国政治光谱的变化,非常值得花时间去分析和跟踪。
英雄不问出处
作为时代的产物,政党的兴衰与政治传统、文化思潮和社会运动息息相关。在目前活跃的德国政党中,真正源自大规模社会运动的恐怕只有社民党和绿党两家。
如果我们把“拉萨尔派”和“爱森纳赫派”这两个工人政治组织的合并日(1875年)视为社民党的建党伊始,我们就不难辨认出它的政治基因和基础:产业革命中的工人阶层。
社民党建党之时,正值德国产业革命的“突破期”和“巩固期”。1870年,德国在世界工业总产量中的比重上升到13.2%,超越法国,跻身发达工业国之列。
但资本的积累阶段是以劳工受盘剥为代价的,创造价值的阶层沦为工业化的牺牲品,人类在获得物质文明的同时,却在经历人道堕落。要人本还是要资本?社民党提出了公平和正义的政治诉求。
当时引领这场社会运动的精英,如马克思(Karl Marx)、拉萨尔(Ferdinand Lassalle)、考茨基(Karl Kautsky)、伯恩斯坦(Eduard Bernstein),是一群影响至今的国际级领袖,他们所代表的各种思潮是让左派引以为豪的政治资产。
100年之后,社会在左派的不懈奋斗中进步了:原始积累时期资本对劳工盘剥的现象得到了抑制,劳工的福利不断提高。但是,资本和人本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只不过换了形式。
“人本”其实不仅关乎生产条件,还涉及人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而工业化从一开始就是破坏大自然的,只不过人们在改善生产条件之前,还无暇顾及生态环境。
战后的经济飞跃,导致对自然更加严重的破坏。此时,人们渐渐开始意识到生态对人类生活的重要性。
新的社会矛盾和问题出现后,新的社会运动就会应运而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零星诞生的民间环保组织,逐步汇成强大的社会运动。到了七八十年代,在“性解放”“六八”等运动的影响下以及冷战的大环境下,生态保护共识日趋政治化,“反核”“反战”“环保”“女权”“民主”成为新左派运动的口号。
就这样,红绿两党顺应各自历史时期的潮流,形成德国左翼阵营中的“传统”和“现代”两派。
两党的政治理念中有相同的成分,但侧重点不同;它们既互补合作(如在地方和联邦政府中联合组阁),亦彼此竞争(争夺选民,争夺左营老大地位等)。
此“左”非彼“左”
根据笔者的观察,社民党的失败有以下几个主要原因:
一、方向不明,摇摆不定。为了争取中间选民,社民党不得不放弃部分左派特质和传统,迎合资本和企业。施罗德领导的红绿政府大幅削减社会福利的“2010议程”,虽然拯救了当时被称为“欧洲病夫”的德国经济,却最终断送了社民党与“穷人”的传统关系。
二、用传统的方法来应对新的挑战。前不久的民调表明,百姓对目前自己的经济收入颇满意,但对未来没有安全感。可社民党似乎至今尚未号到时代的脉搏,依然在沿用“均富”“增税”等传统手段解决社会问题,无法给选民提供新的现代方案。
三、迎合有余,坚持不足。造成这个局面既有外因也有内因:外因是默克尔有“它为我用”的政治手腕,对友党相当亲和,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自我。内因是社民党过于患得患失,为了参与执政,往往放弃原则,迁就附和。
四、缺乏“光环人物”。战后的社民党曾是个人才济济,群星璀璨的政党,拥有诸如舒马赫、勃兰特、施密特和施罗德这样有个人魅力的领导人。他们开创过新时代,影响过几代人。可惜,如今的社民党领导资质平平,青黄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