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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有不少中国著名商人都颇感自危,如马云2012年就在一次专访中提到“中国企业家几乎没有一个是善终的”。这种不安其实古已有之。中华文化中有重农抑商的传统,当然各朝的情况稍有不同。
以战国为例,著名的齐相管仲,即以打击私商,实施盐铁的国家垄断专营,而使齐国走向了富国强兵之路。所以孔子对其评价就很两极,一方面觉得其个人品行操守很差,但另一方面则认为他对于国家层面有很大贡献,因为如果没有管仲,则中华文明有沦陷于北方蛮族的危险。
至汉初商业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史记》特设了《货殖列传》来讲这些巨贾经商之事。其中就提到此时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并且说“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故而出现了司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家这样,在蜀地靠冶铁而致巨富的大商人。
当时商业风气如此之盛,以至于以诗礼闻名的邹鲁之人,也多抛弃文学而趋利经商。商业活动并非仅仅是带来了个人财富,也造就了市场与都市的繁荣,如当时长安即有九市,其他不少通都大邑之中也是极尽繁华之能事。
汉初非仅国内商业发达,也带来了国际的贸易发展,蜀商与西南夷之间的贸易,就促进了西南边境的开发。而汉初北方与匈奴的互市以及西域丝路的开拓,则更是促进国际物资交换与文化交往的典范。远至罗马帝国的商品与艺术文化,都透过这个孔道对东方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然而说到底,在人身自由与个人财产无法获得保护,个人权利必须屈从于无上国家意志的任何体制之中,个人财富的大量积累,无论得来的方式为何,都会带来猜忌,而商人阶层遭到敌视则不过是怀璧其罪罢了。
自奠定中华帝国大一统传统的秦帝国开始,基本在经济上就都希望能够实施小农经营与重农轻商的政策,并以“罚”(不是“法”)治国。对作为国家附属物的普通百姓的要求就是,除了安分守己地替君、亲生子繁衍,还要能够当兵打仗,为国开疆辟土,其他倒真不是特别重要。所以多余的财富反而会让国家政权感到不安,无论是像和珅等一样由贪污所致,还是如沈万三等一样由经商所得,一旦积攒到了一定的数量,那就成了为国(皇帝)积攒财富,这几乎是必然的宿命。
除了直接以“罚”(名义上当然会依“法”)来直接没收商人财产之外,国家专营也是一条百试不爽的老路。说到底就是国家直接入场与商人个体竞争,后者当然没啥好果子吃。
以汉代为例,汉初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也就是今天所谓的“不折腾”,国库极其充盈。但终究还是架不住雄才伟略的汉武帝东征西讨,再厚的家底子也都败得差不多了。就把手伸向了民间,实施盐铁酒专营,国有商业的均输与平准制,再加上铁腕的算缗、告缗与算舟车,也就是以偷税为名来算计商人手中积攒的财富
据《史记》记载,很快中等以上的商人大抵皆破产。但换来的却是国库再次充盈,伟大的武帝又可以四处用兵、东封泰山、南巡海上。并“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了,得来容易,自然花得也尽兴。说到底,国家官营垄断、盘剥商人与中产阶层,不但皇帝高兴,官僚阶层也大体支持,这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
历代盐铁官营除了让国库开心之外,百姓感受如何?据《盐铁论》载,其中铁器官营前商人把铁器送到田间,农民可以用钱、五谷或旧器来交换甚至赊账,价格不贵还质量高。官营后,县官鼓铸的铁器连草都割不断,价格贵,百姓苦之矣。其他情况也大致如此,说到底,垄断行业的结果,就是垄断者的高利润与普通民众的经济损失。当然,在阶级社会之中,这些并非是考虑的因素。
中华帝制时期是以人治与阶层为核心,而商业行为则讲求平等交换、商业契约精神,在这一点上,二者之间几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商人阶层,无论多富有,则注定都只能为国蓄财而已,这才是轻商的本质原因。
作者是本地文史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