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乔治·马丁(George R. R. Martin)的奇幻小说《权力的游戏》(Game of Thrones)及其改编的美剧《冰与火之歌》(A Song of Ice and Fire),讲述了一个故事:在凛冬将至、异鬼入侵、文明危殆之际,古老大陆上的人们茫然不知,还如火如荼地争夺“铁王座”的世俗权力。环顾真实世界,也许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品,更为允当。
未来的历史学家,也许会将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贸易战,作为某个历史分期的标志性人物与事件,写入简明历史读本:从冷战结束到特朗普总统上台,这四分之一世纪将被定义为一个黄金时代——美国治下的和平、前所未有的全球化、新一轮科技浪潮、西方价值观的传播,是黄金时代的原动力与特征。
九一一事件和2008年金融危机敲响了盛世警钟,并预言了此后葬送黄金时代的大部分原因——文明冲突、经济失衡、精英的贪婪堕落、政治失灵。但黄金时代仍在延续,直至特朗普上台并吹起贸易战号角。此后,世界将滑向一个白银时代,还是坠入黑铁时代?历史尚未给出答案。
历史长河转入了新的激流险滩。贸易战仅是巨大危险的冰山一角,一条导火索。真正的风险,是让美国人选中特朗普并酝酿、发动贸易战的那种力量,是在世界各地召唤宗教原教旨主义、政治极端主义、左翼右翼民粹主义的力量,是弱者呼唤强人的呐喊——带我们战斗。
这绝不是造就黄金时代的希望、沟通、合作、共赢的力量,而是恐惧、焦虑、仇恨、歧视、不宽容的力量。孕育它的温床,恰恰是黄金时代积累的深刻矛盾,特别是全球化和科技浪潮带来的,全球范围的巨大不平等——既有阶层间的,也有国家间的;既是经济上的,更是文化和身份上的。
正如历史一再显现的,巨大不平等必然催生激进的经济社会思潮:左派要求对富人加税、提高社会福利,甚至大规模财富重新分配;右派主张放松管制、减税并削减福利。上述主张各有道理,凡审时度势找准病灶,政策搭配和剂量恰当,都收到过好效果。
危险的是,在巨大不平等造成的愤怒中,两派都会与各色民粹主张搭配组合,形成左的、右的民粹主义,加速政治极化。而此后,往往先迎合民众、后为民众裹挟,针对错误病因、痛下猛药,最终误国泱民。委内瑞拉刚发生的经济危机就是一个例子,南非正酝酿大规模的土地重新分配,前景亦堪忧。
推而广之,从国际上看,本轮全球化获益最多的,是欧美跨国公司所代表的国际资本。全球配置生产要素的庞大利润,固然加速了科技进步,但在回馈社会、扶持底层上,并未尽到企业应有的社会责任。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中,伯尼·桑德斯异军突起,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另一方面,特朗普将产业空心化、底层潦倒归咎于贸易伙伴和非法移民,显然是转移矛盾,不敢开罪富豪阶层,而拣软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