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曦:中美贸易战的战略根源及应对之策

时间:2018-07-07 08:17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王家曦

如果完全按照客观情况和经济逻辑,中美两国的关系应当是竞争与竞合同时存在,且仍处于竞合大于竞争的互补期。中国对美国主导的现存国际秩序所提出的要求,主要是改善性而非颠覆性的。但美国对中国威胁的认识,由主客观两部分因素构成,中国实力的增长是客观因素,而促使美国采取何种行动的根本原因是主观因素,即美国对美中相对权力地位的认识、理解和感知。

中美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经济结构错位,竞争态势明显,互补性较强。冷战结束后的第一个十年,中美关系是中国经济崛起的主要引擎之一,是中美两国关系发展“合作全面压倒竞争”的红利期。

在当前形势下,美国对失去世界主导权的焦虑达到二战以来的高点,对自身能力和国际战略环境倾向于悲观解读。虽然中国已经在诸多场合阐述过不称霸的立场,但从中国迅速增长的硬实力和不断扩张的软实力中,美国仍然感受到对其霸权体系的威胁。

寻找盟友和寻找敌人,是美国国际战略的两个支柱。制造强敌环伺的危机感,在和平时期、国民没有实际痛感的条件下,对内可以巩固政治地位,对外可以获取叫价筹码,属于经过精确政治算计的挑衅。

美国国内一部分炒作并笃信“修昔底德陷阱”的智库和决策人士,对中国的战略意图和战略能力发展的解读,都倾向于“对美国构成潜在威胁”,最终把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描述为针锋相对的战略对抗,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成了“自我实现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

在美国总统特朗普主导下,美国不会停止以贸易壁垒来平衡贸易逆差的尝试。有研究显示,总统任期内的经济表现实际上与政策的关联性不大,主要由他所在的经济周期决定。特朗普有幸赶上2008年大萧条后最长的繁荣周期,这是他打贸易战的经济本钱,也是谋求连任的政治资本。此外,贸易保护政策造成的后果,是可以任意解释的。

特朗普的出现打破了很多建制派的利益格局,也打破了这种利益格局约束下的政治假象,包括决策机制的平衡,和总统代表的行政权与立法、司法权力之间的平衡。对立法机构来说,共和党目前必须依赖特朗普的声望,各级议员也都必须仰赖特朗普的支持。国会现在意识到,他们对总统的约束,取决于总统能在多大程度上接受约束,这跟过去国会“制衡”的自我期许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目前总统的权力膨胀,把持着几乎所有的政治资源。在决策圈里,特朗普已经排除所有与他意见不和的人,已然乾纲独断。不仅特朗普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药方,一旦形成强化贸易壁垒以平衡贸易赤字的共识,开启以邻为壑的贸易平衡议程,美国的贸易政策就未必会因为总统更迭而“人亡政息”。

美国在贸易战中不会取得预期的胜利。中美贸易关系的失衡,根本原因在于美国自身。经贸关系的扭曲,只是美国经济结构扭曲的表现,而不是原因。美国的中低端制造业在全球成本最低、收益最高的地方配置资源,形成了基于全球产业链及供应链的均衡。而美国本土的同类产业失去竞争力,是因为在自由开放的全球市场中失去比较优势,而遭到市场主体的抛弃。

“美国有病,中国吃药”也无济于事。特朗普目前发起的贸易战,只是想把美国拖延已久、延宕至今的结构性危机转嫁出去。若美国不采取措施纠正扭曲的经济结构,在关税壁垒下制造业的被迫回迁,依然是违背经济和贸易基本规律的政治行为。

贸易战如果最终走向全面失控,无助于美国贸易平衡的改善,只会在贸易替代效应的影响下,导致逆差对象国的改变。美国得到的只是削减消费者的总福利(总效用)水平,把国家的贸易赤字分摊到普通消费者身上。

民众在贸易战的叫价阶段可能还会有民族主义的虚幻满足,但贸易战的达摩克里斯之刃一旦落下就要“见血”,给包括美国消费者在内的贸易参与者带来损失。当消费者感知到贸易壁垒的痛感,往往意味着贸易的数量和质量都已经陷入萎缩,厂商已经无法消化和分担贸易失衡所带来的成本高企,不得不向末端消费者转嫁。在美联储的缩表周期内如果消费受到抑制,通货紧缩的悲观前景就有可能再度应验。

对中国来说,示强和示弱都不是好的对策,要有理有利有节,关键还是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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