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朝鲜问题上,日本被美国边缘化。尽管是盟友,但美国从未如日本所期望的那样,在相关重要国家事务上与同盟国日本商量,每每只是“通知”日本。另外一个相关因素是,近来美国对中国发起贸易战,与中国是近邻、在经济方面的依存度也越来越大的日本,担心自己受牵连。这也就是近来日本努力想改善和中国关系的主要原因。
印度本来就是文明大国,在国际关系中追求独立的外交政策。印度是不结盟运动的有力推动者。这表明,印度不可能完全倒向美国,成为美国的盟友。印度现在倾向西方或者愿意被西方所拉拢,与印度对中国的看法有关。中印之间的问题主要是边界纠纷和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关系。边界纠纷是一个问题,但并非不可掌控。而巴基斯坦的问题对中国来说,只要掌握好在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平衡就可以。作为两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和印度两国有太多的共同利益可以追求,随着共同利益的做大,管控这些冲突点会变得更容易。
就印尼来说,中国和印尼没有任何大的冲突,只有在南中国海问题上有点小问题(声索重合)。这些年,中国和印尼的经贸关系发展迅速。尽管印尼精英和美国的关系深厚,但印尼和美国西方也是有矛盾的,这里有宗教的因素,也有地缘政治的因素。
亚洲国家之间需要进行“哲学外交”,即务虚外交。领导人之间不带具体议题的意见交流很重要。一旦陷入到具体事务,领导人的交往就会显得缺少格局。在这方面,中领导人和莫迪之间最近在武汉的会谈,已经为中国和印度之间的哲学外交开了一个好头。类似这样的会谈可以在领袖之间,就世界局势、未来的发展、各自的外交定位达成共识。类似的“哲学外交”也需要推及日本和印度。就中国来说,也可以把“新型大国关系”的概念使用于这些国家。
东北亚三边关系的改进空间
在东北亚,需要把目前的三边关系推上一个新的台阶。中国和日本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根本性的利益冲突。现在的两个冲突点,即钓鱼岛问题和历史问题,不是核心,并且都是可以掌控的。日本一直在追求国家正常化。日本的“国家正常化”尽管对中国会产生影响,但主要是针对美国而言的。日韩两国和中国大经贸关系已经高度依赖和整合。至少在三个方面存在巨大的改进空间。
这三方面这次在中国总理李克强访问日本时,已经从不同角度提出了,但仍然需要转化成为具体的行动方案。有几方面是可以考虑的:第一,中日韩三国尽快缔结高级别的自由贸易区。三国之间的讨论和协商已经进行了很多年,现在所缺少的只是高层领导的政治决策了。第二,中国可以把日本和韩国置于“一带一路”的构架内,尤其是可以利用两国的技术力量推进“第三方开发”。第三,“中日韩+”模式的概念已经提出来了。这个很有潜力,把东北亚变成一个以中日韩为主体的开放体系。这里,首先要考虑的是朝鲜。朝鲜“弃核”问题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如果三国能够有效协调来解决朝鲜核问题,应当尽快考虑让朝鲜加入这个开放体系。
同样,上海合作组织也可以扩大。这个组织已经扩展到印度和巴基斯坦,为两国提供一个有效的沟通平台。
就中国来说,可能需要调整“一带一路”,聚焦于亚洲。“一带一路”可以连接亚洲和欧洲,但鉴于当前欧洲方面对中国这一倡议,尤其是对中国和中东欧(16+1)的深刻误解,中国可以把“一带一路”的重点放在亚洲,聚焦亚洲。“一带一路”在亚洲做实之后,再走向其他地方会更容易。中国的“一带一路”是为了追求共同发展,而并没有如西方所说的“主宰世界”。
中国在亚洲做好了,西方的这种忧虑自然就会消失。同时,在亚洲内部,“一带一路”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挖掘。例如,最近开始强调的“南向通道”便把“一带”和“一路”互联互通起来。再如,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海”的潜力还有待开发。中国更有可能把“一带一路”塑造成亚洲的“一带一路”,把丝路基金、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金砖银行等整合,有效运作起来。
要善于利用市场的力量来整合亚洲。就产业链来说,亚洲已经形成了一个以中国为中心的制造业产业链。中日韩三国和亚细安形成了自由贸易区,同时一些国家之间也形成多个双边自由贸易协议。这方面仍然具有巨大的潜能,亚洲国家可以建议提不太敏感的“亚洲共同市场”的概念,把东北亚、亚细安等几个已经存在的区域贸易体整合起来。
所需要强调的是,亚洲秩序必须保持开放性。美国和西方的力量仍然强大,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还维持强大,同时亚洲国家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调整和美国的关系。辩证地说,亚洲秩序越开放,亚洲国家的调整速度会更快,美国西方会更放心。相反,如果这个秩序是排他性的,美国西方会以百倍的努力维持其在亚洲的利益,甚至千方百计破坏这个秩序。需要强调的是,自主开放的亚洲秩序,就是说亚洲国家为主体,但并不排斥其他国家。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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