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游鱼
自己在短短数十年里胼手砥足建立起一座新兴城市的岛国,看到中国怎么一路走来,应该更能明白“来之不易”的重量,领略“中国崛起”的意义。
4月到南京生态科技岛访问时,入岛见到熟悉的滨海花园擎天大树的迷你版,不禁莞尔。后来站在规划展览馆内听相关的介绍,看着眼前这个相当于三个圣淘沙岛的科技生态岛规划模型,心里无限感慨,脑海里掠过的竟是1990年代去苏州工业园区的情景:中型巴士载我们绕过空地和厂房,当时听说建国总理李光耀陪着德国前总理柯尔也看了园区。我们的巴士转入住宅区,我同刚搬入新房子的居民聊着,她们争相讲着居住条件的改变,由衷地为新房子感到愉悦。这几年,我每到苏州,看着园区发展越来越好,越来越宜居,心里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欣喜,回来后还特别要跟周围的朋友说,别以为苏州工业园区是工厂林立的工业园,那里是个小城镇,有设计别致的艺术中心,有让人感觉舒服的书店。
陪着我到南京的同事,十几岁获得奖学金从上海只身到岛国念书、生活、定居,一晃眼过了十几年。在南京碰到比我高班数年的学长,十几年前被派到中国工作,从大连到南京,近几年在上海安了家。而我自己从事新闻工作的年月里,从接触中国新闻、派驻当地到回国后仍继续观察中国至今,也有20年了。我们这些人的背后,正是一张“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大布幕,仿佛把我们的青春都吸了进去。
我们所认识的朋友,不论是中国还是岛国的,在这段期间,生活的空间都因为“改革开放40年”而调换。我则因为中国敞开改革之门而得以进入不同的世界:有时候记起1990年代末独自到东莞一个砍人手指超市的采访经验;有时候记起当时在惠州采访,听一位宣传部官员看着记事簿,对我这样的外国记者宣讲的面不改色;有时候记起驻北京时公寓外面天天等着拉活儿的黑车司机;有时候记起采访青岛啤酒总经理彭作义,听他平和谦虚喝着茶,谈着青啤怎么抵御外来啤酒的竞争,不久后错愕地看到他心脏病发逝世的消息。
过去的星期一,财政部长王瑞杰在南京大学对学生演讲,一开头就追溯了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历史,以及中国领袖邓小平1978年访问岛国,与李光耀的谈话内容,还有前副总理吴庆瑞担任过经济特区顾问的往事。我想,大概在世界众多国家当中,谈到中国改革开放40年,没有一个国家的触动会像岛国这样。因为在这40年里,从国与国的层面而言,岛国对中国开放的参与很多、很深;从人与人的层面而言,对见证这短短40年内的巨大变化者而言,不能不动容。王瑞杰自己早年曾在李光耀先生身边工作,也经常跟随访问中国不同省市,在第四代领导班子当中,对于改革开放40年,或许是最有感触的。
因为早年两国领导人在特殊的历史背景底下接触,“改革开放”在当时的中国具有重要的意义,并且岛国领袖与西方世界领导人的熟悉,能够为还没有与国际接轨的中国出力;加上两国人民历史文化上的渊源等等,岛国与中国还没有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却早已开始频密往来。我好几年前曾经仔细翻阅七八十年代的剪报,也想起参与翻译的《李光耀回忆录》里的记述,在中国仍处于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之际,岛国与中国领导人的互信,民间的温暖,已经不是今天中国国力大增、充满自信的新一代所能想象,也不是新一代岛国人所能理解。国际场合中少见的“诤友”这样的词,随着时过境迁,也已走入历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