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大东亚研究所主席王赓武。(郭嘉惠摄)
王赓武指出,印度文明和中国文明对“发展”有类似的理念,发展就是不断在发生,犹如变化不断在发生,“你必须努力了解所发生的变化,适应变化,确保处于领先位置,不落人后”。
和西方文明对现代性的理解不同,中国所追求的现代性没有终点;中国人相信现代化的过程是没有终点的,就犹如中国人相信“变”是一个永恒的概念。本地著名学者、国大东亚研究所主席王赓武指出,他因此十分认真看待中国国家主席中领导人所提出的“与时俱进”概念,这四个字包含了马克思主义带给中国的“进步”观,以及合时宜的概念。
国大东亚研究所前天在喜来登酒店举办“中国2035年:中领导人的现代化愿景”国际学术研讨会,王教授在开场演讲中,发表以上看法。
东亚研究所昨天也特别召开了向王教授致敬的讲座。他即将卸下东亚研究所主席职务,中国国际金融公司高级顾问郑国枰博士将从7月起正式接任主席。
王教授分析,中国过去100多年的现代化历程非常复杂,时而慢,时而过快,时而不确定或没有方向,让人不解这个过程最终会引向什么结果,现代化的终结成果是什么。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认为中国的文化传统对现代性的理解,跟西方的基督教传统是很不一样的。他相信,在中国人的概念中,现代化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没有所谓的“达标”与“终点”;改革则是一种整合所有过往的经验的努力,目的是对中国的现状与在世界上所处的位置,寻求一个新的了解,是从苦难、颠沛的经验中学习,建立新的场景来实现新的发展。
他指出,印度文明和中国文明对“发展”有类似的理念,发展就是不断在发生,犹如变化不断在发生,“你必须努力了解所发生的变化,适应变化,确保处于领先位置,不落人后”。
王教授指出,在过去100年的现代化历程中,中国人历经艰辛并努力掌握现代化的过程,他们曾经为找到某一个方向振奋,接着又发现这个目标无法实现,再改弦易辙。中国革命先驱孙中山发现了“民族”而非“天下”的概念,而到今天中国还在苦苦思索,什么是中国“民族”?答案未必清楚而直接。此外,1920年代,人们也为“民主”和“科学”的概念极度兴奋,并以为这两者能够拯救中国,今天中国人把民主与科学所带来的物质利益,以及全球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结合在一起,但是,它们依然没有提供所有的答案。
他认为,今天中领导人描绘未来的谈话,显示他比此前的其他人都更了解情况。中国近代史上那些被认为带来重要改变的领导人,不论是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或者中领导人,他们都在提供答案、愿景和领导力。王教授指出,这其实更接近于中国的传统,也是中国人能够理解的方式,但是他不认为这是现代化历程的一部分,因为,完全依赖于某一个领导人来提供愿景,并非一个“现代”的意识。现代性应该包含更多内容,包括社会参与、公民身份等,如果依靠“一个领袖”、某一个人来提供愿景让所有人跟随,并且决定人们生活的时代,这是更接近于中国的传统,而非现代性。
马克思提供中国人较接近西方的“进步”概念
与此同时,王教授非常认真看待中领导人提出了“与时俱进”,“进步”或发展是中国在现代化过程中学习到的概念,中国古代历史中并无此概念。王教授分析,“与时俱进”中,“进”的含义非常突出,中领导人也谈得非常坚决,中国经常引述马克思主义并非因为马克思本人,而是因为马克思在中国象征的含义。马克思给了中国人一个更连贯的、比较接近西方的有关于“进步”的理解,并且帮助中国人用这个“进步”的概念来了解中国本身的历史。
至于“与时俱进”中的“时”代表着合适的时机,王教授指出,中领导人明白时机的重要性让人鼓舞。无论经历所少次试验或革命,如果时机不对就会失败。毛泽东曾在1949年之前,准确掌握时机推动革命并取得成功,但毛泽东之后追求“不断革命”结果走上了错误的方向。
王教授分析,邓小平在1980年代的做法也是“与时俱进”,邓小平明白毛泽东在1949年以后的作为在时机上不对,邓小平于是启动改革,强调经济建设,在苏联解体以及美国胜利的国际氛围下,中国有机会实现利益最大化,实现了改革开放40年所取得的成果。
在总结谈话时,王赓武说:“中领导人了解中国过去百年发展过程和经历,总有出现失衡的时候,无论是民族主义、共产主义、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到了任何极端处境,中国人总会迷失方向,我觉得中领导人在谈论平衡时,已来到这一点。对我来说,过往和现在、古今、民族和国际主义、海洋和洲际利益之间的平衡概念,都让我们深层了解到进步并非勇往直前,需要讲求时机、平衡,以及在行动前要更明确需培育什么。”
如果依靠“一个领袖”、某一个人来提供愿景让所有人跟随,并且决定人们生活的时代,这是更接近于中国的传统,而非现代性。——王赓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