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华生
上周美国庞大的贸易代表团访问北京,与中方讨论了贸易不均衡、知识产权、合资技术和合资企业的问题。一如预期,中美首轮贸易谈判“不欢而散”。此次贸易谈判,其实更像是美国对中美贸易失衡的底牌布达会。要求大陆在1年的时间里,把美中贸易逆差削减1000亿美元,并在次年再削减1000亿美元;美国还要求中国立即停止向“中国制造2025”计划涉及的先进技术领域提供补贴。
双方在会前已经初步交锋,美国针对中国600亿美元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而中国立即对美进口的农产品加征关税回击;未料美国再加码惩罚大陆5G龙头的中兴通讯,也很可能再拿华为开刀,这比贸易战更严重冲击中国高科技产业的未来。
对中兴通讯而言,既有自己的过错,又是中美角力的牺牲者。美国对中兴通讯的处罚,是以中兴在2010至2016年期间,于伊朗因为发展核设施而遭到禁运的时候,在没有领取适当出口许可的情况下,向伊朗出售价值约3200万美元的产品。2016年中兴通讯首次被美国商务部进行处罚,2017年更是被开出了8.9亿美元的罚单。即便中兴认罪,接受罚款,仅因为未及时惩戒参与禁运的员工,就对中兴宣布禁售7年的严惩,几乎直接宣判中兴的死刑。
然而中兴通讯真的有错吗?其实,中国企业向来充分发挥自由贸易精神,不拘泥于意识形态的对立问题,显然没有认真看待美国所推动的对伊朗禁运。中国一直在中东有长远的市场机会,1980年代的两伊战争,伊朗受到各国严厉武器禁运的时候,中国军工企业却仍然私下持续地对两伊军售赚钱,特别是伊朗因而成为中国军工的大客户。从大陆网络意见多是正面看待此段历史,也长期多为反美的伊朗抱屈,这极可能是此次中兴犯下“伊朗门”的重要背景因素。
然而,近日朝韩峰会圆满落幕,营造了和平的气氛,而“川金会”也即将热闹登场。拥有核武的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摇身一变成为诺贝尔和平奖的大热门,而放弃核武发展的伊朗反倒面临川普毁约退出的境遇。更不用说美国长期偏袒自己盟国以色列、巴基斯坦、印度等国拥有核武的事实。对中兴这样的大公司来说,涉入“伊朗门”事件的规模并不算大,获利也很有限,但惩罚却很惊人。美国政府为经济制裁、反恐及反避税,法规要求愈来愈严格,美国利用自己在全球最大的科技龙头与市场地位,从而拥有对他国企业强制执行的能力。以银行业来说,各国际性银行都采取扩大法遵规模、成立反洗钱中心或裁撤部分具法遵风险的业务等方式来因应。简而言之,就是法遵成本大为增加。台湾银行在美国的法遵成本居然占营收比率的3成。可见法遵成本已成为美国的另类贸易投资障碍。
中美贸易战一来一往,贸易摩擦的本质也越来越清楚:不再是商品的关税问题,而是中美在争夺全球创新的领导者地位。大陆近年动用国家资源,高科技的发展神速,然而,强大如中兴,在受到美国关键元件禁运之后几乎灭顶,这证明了大陆电子制造主要仅做后端集成,在关键领域仍几乎全部依赖美国元件的困境。而美国打击大陆高科技行业发展的理由也越来越光怪陆离,例如以国家安全为理由禁止中兴、华为的手机及通讯设备的贩售,似乎言过其实。事实上2013年曝光的“棱镜门事件”显示,美国才是在全球进行大规模监听的国家,监听的对象不仅仅包含美国的欧洲盟国,如德国、法国,当然也一定会包含视为潜在威胁的中国与俄国。
这一波美中角力,有巩固长期国际经贸地位的意图,也有争夺国际政治经济科技主导权的痕迹。创新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长期的经济发展是由破坏性创新所驱动。由于中国始终不愿意臣服于美国的科技霸权,长期以来,即便在巴黎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巴统协议)的管制以及1996年签订的《瓦森纳协议》的高科技禁运条件之下,中国大陆仍然坚持走自己独立科技发展的道路。须知高科技封锁战、领导战并不是从今天开始,只要下定决心,其实美国是无法阻止中国自己稳步前进的步伐。
(作者为国立云林科技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