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美国总统大选以来，特朗普始终未能摆脱“通俄门”的阴影，而其与美国媒体的关系则不断恶化。7月7日，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德国汉堡举行长达两个多小时的闭门会晤，“相谈甚欢”。难道说，美俄联手很有可能成为即将到来的现实？

实际上，美俄联手面临着三道坎。

克里米亚半岛的归属问题

2013年底，乌克兰危机爆发，亲俄罗斯的亚努科维奇政府仓促下台，亲欧美的波罗申科政府上台。2014年3月16日，克里米亚半岛以全民公投的形式加入俄罗斯；18日，俄罗斯与克里米亚地区签署入俄条约；20日，普京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批准该条约。俄罗斯强调，在克里米亚举行的全民公投符合国际法标准和联合国宪章，俄罗斯尊重并接受这种选择。

尽管乌克兰政府坚持其对克里米亚半岛的主权不可损害，尽管没任何一个国家公开支持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于俄罗斯，但不得不说的事实是：联合国大会或安理会并未对此事做出任何直接反应，俄罗斯已对克里米亚半岛实施有效管理，驻扎有强大的海陆空三军力量，新锐的S-400防空导弹团已正式在克里米亚投入作战值班。

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乌克兰对克里米亚半岛的影响力可忽略不计，管控更是无从谈起。

欧美大国自然是坚决反对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半岛，但无论是欧美大国还是北约，并未对此作出激烈反应，而只是按惯例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和军事威胁。如今，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已成事实，已是“俄联邦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美国与俄罗斯关系的改善，需要跨过的第一大门槛就是承认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

美国直接承认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则其世界霸主的脸面将无处安放，这是虚的方面；从实的方面来看，这种承认意味着美国“保护伞”是无效的，直面俄罗斯“军事威胁”的北约体系和美国的全球盟国体系，都将面临重大危机，甚至面临解体。

显然，无论是前者即“帝国的荣光”，还是后者即“帝国的威望”，都是美国所无法轻易放弃的。也就是说，美国不可能直接承认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事实上，特朗普已公开表示，克里米亚半岛必须归还乌克兰。7月9日，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访问乌克兰并表示，美国对乌克兰局势的态度很明确，首先就是要恢复乌克兰的领土完整。

当然，美国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间接承认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特朗普一上台，乌克兰即在东部地区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企图以此引起特朗普政府的关注，获得来自欧美阵营的国际支持。可以预期的是，就算是美国间接承认，乌克兰也会做出激烈反应，而美国的其他大小盟国、盟友则会深感“唇亡齿寒”，转而寻求新的盟友并尽最大努力谋求自保。

甚至，特朗普还将面临来自国内和党内的巨大压力。2016年12月31日，资深参议员麦凯恩应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邀访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在访问中，麦凯恩强调，美乌两国之间的合作对于保障乌克兰的边境安全至关重要，美国与乌克兰在2017年将一起取得胜利，“击败侵略者，把他们赶回自己的地方”。

麦凯恩还强调，必须重新审视《布达佩斯备忘录》，该文件通过保障“乌克兰现有领土的独立和主权”以使其放弃核武器。该备忘录是1994年12月5日由乌克兰、美国、俄罗斯和英国在布达佩斯签署的。

2017年2月13日晚，因深陷“通俄”舆论漩涡，就任尚未足月的美国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弗林被迫辞职。作为总统团队的核心成员，弗林的去职无疑是对特朗普的重大打击，甚至有人认为这可能成为新的“水门事件”。如今，“通俄门”持续发酵，特朗普面临调查甚至是弹劾。特朗普政府对俄示好，以谋求美俄关系缓和或好转，恐怕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乌克兰东部问题

之所以把乌克兰东部问题与克里米亚半岛归属问题分开来讲，因我认为俄罗斯不可能以任何方式出让克里米亚半岛的主权。

乌克兰危机爆发有三大后果，一是其国内政局的变革即亲俄政府的下台；二是克里米亚半岛火速易主；三是乌克兰内战爆发，即所谓的乌克兰东部问题。乌克兰东部问题有三种走向：一是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两大地区归属俄罗斯，目前我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二是上述地区高度自治，成为事实上的独立国家（尽管难以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承认）；三是上述两地区重新回归乌克兰。

对于乌克兰来说，煤炭资源富集、工业发达的东部地区显然是极为重要的，是“不可分割的领土”。乌克兰的立场，事实上也是美俄关系复苏中美国所倾向的立场，美国会试图以此来安抚乌克兰，并可能以此立场作为乌克兰接受其间接承认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半岛的条件。

不过，这显然并不表明美俄就乌克兰东部问题会迅速达成一致。俄罗斯认识到，乌克兰亲欧美的立场在近中期之内是难以逆转的，考虑到克里米亚半岛易主时尤是如此；亲俄罗斯的乌克兰东部地区如获得事实上的独立地位，则可望使该地区成为俄罗斯应对欧美军事和战略压力的“义务看门狗”和战略缓冲区。

从乌克兰东西两方力量对比来看，东部地区无力也无意攻占西部地区，但足以自保，考虑到俄罗斯的支持时尤是如此。乌克兰政府军在过去三年里损兵折将，装备损失惨重，战斗士气低落，显然是难以靠自身力量收复东部地区的。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欧美已经“抛弃”乌克兰，其对乌克兰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只是杯水车薪，且常常是口惠而实不至。

对俄经济制裁问题

 

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半岛后，欧盟和美国开始实施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延续至今。经济制裁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欧美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有其特殊属性：对俄经济制裁问题与克里米亚半岛归属问题，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是难以分割的。

欧盟国家在俄罗斯对外贸易中占据半壁江山，2014年双边贸易额为3800亿美元，2015年则大幅度下降到2300亿美元，2016年进一步下降到不足2000亿美元，但欧盟仍然维持俄罗斯头号贸易伙伴国的地位。不过，与欧俄之间的贸易额急剧下降形成对照的是，2014年，美俄贸易额不降反增，达到292亿美元的规模（同年中俄贸易额为884亿美元）。

欧美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导致俄罗斯外汇储备大幅度缩水，给俄罗斯经济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以下事实：

一是在被制裁近两年之后，俄罗斯开始军事介入叙利亚局势，说明俄罗斯还“玩得转”；二是美俄贸易总额有限，且俄罗斯可以轻松找到相关产品的进口和出口替代市场，说明俄对美经济依存度较低；三是欧盟经济萎靡不振，且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对俄经济制裁已成骑虎之势；四是尽管俄罗斯贸易顺差额度连续五年下降，但2016年俄罗斯仍然有1340亿美元的贸易顺差。

俄罗斯还有额外的好消息：2016年国际油价上涨幅度超过40%，涨幅创七年之最，而2016年底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成员与俄罗斯等非OPEC产油国达成了历史性的减产协议。

简单地说，解除经济制裁并不是当前俄罗斯急切追求的外交目标。在俄罗斯对外贸易布局中，欧盟的首要地位短期之内是无可替代的，中国的地位不断上升。2015年底中国向俄罗斯提前支付了巨额石油款项，而2016年，俄罗斯至少有三个月时间是中国石油进口的最大供给国；中俄贸易额较大，且两国已决定到2020年实现2000亿美元的目标。2016年，俄罗斯与欧美的双边贸易额已下降到不足2000亿美元。

因此，俄罗斯极有可能要求欧美同步解除经济制裁，并承认其对克里米亚半岛的主权。

综上可知，近期美俄尚且难以逾越这三道坎，尤其是难以一次性逾越三道坎。

作者任职于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

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已成事实，已是“俄联邦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美国与俄罗斯关系的改善，需要跨过的第一大门槛就是承认克里米亚半岛归属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