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16日持旅游签证前往美国寻求政治庇护的年轻博客余澎杉,遭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拘留。美国国土安全局反对给予余澎杉政治庇护,认为他在新加坡是依法被提控。不过,上星期五(24日),芝加哥一名移民法官却宣判,余澎杉是因个人政治看法在新加坡遭受迫害,因此有资格获得美国的政治庇护。
这一转折有点戏剧性,但却并非完全出人意表。余澎杉突然飞到美国,显然有维权分子的暗中协助。而审案法官依据的,主要是维权者所聘请的律师所提呈的论据。因此,他在判词中这么说:呈堂的证据显示,新加坡方面提控余澎杉是幌子,目的是要钳制批评新加坡政府的言论。
这一判决凸显两点:言论自由和政治迫害。首先,是新美两国对言论自由的看法和标准各异。美国的言论自由标准,是可以大到允许焚烧可兰经(但如果是焚烧圣经,也许就另当别论),即使觉得这种做法有些冒犯性。正如余澎杉的代表律师事后告诉路透社的:“言论自由是神圣的,即便有时具有冒犯性。” 新加坡则是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行为。
新加坡执法当局决定提控余澎杉,显然不仅认为他的言论具有冒犯性,而是已经进入了仇恨言论(hate speech)的范畴。新加坡内政部发表的文告举出了两个余澎杉被控的事例。其一,他在2015年针对基督徒发表仇恨言论说:“基督徒对权力贪婪且阴险,但他们假装慈悲和善良以欺骗他人。当越来越多人发现他们是虚伪的,他们的影响力和势力最终将无法延续,就如基督徒对圣经的理解和牧师的工作一样。”
其二,隔年,他又发表针对回教徒和基督徒的仇恨言论,包括说:“回教徒的阴道好像也充满了沙子……但别在意,他们毕竟追随一个天空术士和恋童的先知。到底什么叫做‘中庸回教徒’?那是个f****g的虚伪骗子!……尊敬的基督徒,你们可以把那信仰塞进屁股。信仰!信仰!简直就是令人类停滞不前。F**k你们,基督白痴。”
余澎杉因此被控告,是仇恨言论还是政治打压呢?相信一般国人都会觉得他的言论已超越了言论自由的界限。新加坡毕竟不是美国,在我们的社会情况下,这类诋毁宗教的言论极其敏感,很容易触动不同宗教和信仰者的敏感神经,并引起争论与仇恨。
如果我们允许人们肆无忌惮地发表这类言论,宗教和谐必然要受到破坏。如果这些言论是在美国本土发表,不知道那位审案的法官会有怎样的看法?
其次,芝加哥法官也相信,新加坡政府基于此控告余澎杉是对不同政见者的政治迫害。这应该就是在美国的新加坡籍维权者所使用的主要理由吧。在美国人看来,像新加坡这样的国家,虽然实行民主制度,但实质上是一党独裁,即连像已故著名政治学者亨廷顿那样的知识阶层,也多持这样的看法。
因此,凡是政府或是政府领袖采取法律行动,起诉反对党人或批评时政的网站负责人或博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基于什么理由,一律都会被视为打压政治异己,不管他们是惹耶勒南、萧添寿还是余澎杉。
这是一个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不管在政治上新加坡和美国有多亲近。美国人的价值观就是如此,你不能说他们不了解新加坡,他们就是不能认同新加坡或是行动党的做法,当然也不能认同新加坡政治上的一党独大、不承认同性婚姻、不废除同性性行为刑法条文和内部安全法等等。除非新加坡完全跟着美国走,实行美国式的民主和言论自由,否则就是异类。
内政部的反应有这么一段话:“美国若要接纳发表仇恨言论的人,是他们的权利。全世界有很多像这样故意发表仇恨言论的人,有可能遭到提控。他们之中必定有些人留意到美国的处理方式,并考虑到美国申请政治庇护。”这段话听起来不无讥讽之意。但看来美国人不会在意,因为,美国一路来就是这么做的,并且以此为荣,以此为傲。
其实,美国做的还不止于此,他们还会通过各种手段和渠道,支持被他们认为是受到政治打压的个人或群体。这也是更加难以应付的。1980年代中,美国驻新加坡大使馆的一些人员,就被揭发试图培植本地反对党势力而遭驱逐出境。美国人当然不会承认那是赤裸裸的干预别国内政的行为,因此也驱逐新加坡驻美外交人员作为报复。
又如,不少美国大企业每年都大力赞助本地同性恋、双性恋与跨性别者群体所举行的“粉红点集会”,这也引起政府的关注,并在去年中规定,外国企业和组织必须申请准证,即便只是赞助、宣传或参加在芳林公园演说者角落举行的活动。显然,新加坡无法只是礼貌地告诉美国人:喂,朋友,别干预我们的内政。
不过,这就是国际关系的现实。小国为生存发展,必须与大国强国打交道,但也必须面对大欺小,强压弱的现实。美国如此,英国也如此,其他强国大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其实,即连这些国家的媒体,也会仗着国家的强势,盛气凌人。所以,小国要能挺起腰板立足于世界,只能自强,否则就必须时时仰人鼻息。
说回余澎杉吧。美国国土安全局会不会上诉不得而知,看样子,案件可能就此不了了之。美国多了一个外来“异议者”算不了什么。它收容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异议人士可多了,包括来自中国的吾尔开希、方励之等,以及来自新加坡的萧添寿。但这些人都已默默无闻。
余澎杉呢?他只有18岁,所谓后生可畏也,将来能在美国混出个什么名堂也未可知。但有一点或许是可以肯定的,他看来不会回来服役了。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
前国会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