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山:扣留国民推高马朝纠纷层次

时间:2017-03-25 09:08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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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朝鲜的特殊人物金正男,在充满可疑和令人不安的情况下,死在马来西亚吉隆坡机场。事件演变至今,已转化为马朝之间主要在外交,但也涉及其他方面的角力。

为何强调“其他方面”呢?因为在马国根据主流国际社会上通用的外交举措惯例,宣布朝鲜驻马大使为“不受欢迎人物”、下令他限时离境后,朝鲜却使出了完全违背国际通用外交原则的一招——禁止在朝鲜的马国公民出境。

这一做法,实质上等于一国政府扣留另一国的公民为人质,使得这起神秘命案转变成外交纷争,整个事件更添上戏剧化的色彩了。

被禁止离开朝鲜的马国公民,有九名外交官及家属,以及两名为联合国的专门机构世界粮食组织工作的国际公务员。但朝鲜即便时常作出一些令举世震惊的事情,如这起外国人质扣留事件,但也有其现实一面的考虑。

朝鲜应该是考虑到自身一穷二白,农业生产不足以喂饱大多国民,而不时哀鸿遍野的大饥荒,会影响到其独裁政权的稳定,故需要联合国经年的粮食援助,扣留联合国的工作人员,当然令联合国要继续对朝鲜施援有所难处,所以朝鲜不久就放行这两位马国公民。

但朝鲜继续扣留九名具有外交身份的马国人,肯定是违反国际法的行为。根据《1961年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里的相关条文规定,即便是两个国家之间断绝了外交关系,甚至发生武装冲突(战争),相关国家还是有义务安排对方的外交人员尽快离境。在本次马国与朝鲜的纠纷里,两国连外交关系(虽然整个趋势进展看起来不能排除这个结果)也尚未断绝,朝鲜当然更应该允许马国外交人员的撤离。

类似的在某国处于动乱状态中,或两个国家之间严重对立时,一国的公民(时常也包括外交官)被另一国挟持为人质,以迫使另一国遵从其意志来办事或不办事的事件,虽然可想而知会被大多主流文明国家所谴责,但在现代国际社会上,这种事还是不时发生。

如1979年伊朗宗教革命发生时,新的神权政府即指使其“学生支持者”(实际上为以暴力来护卫新政权的民兵),冲进被视为大力支持前统治者巴列维国王的美国大使馆,掳获一大批美国使馆人员作为人质,要迫使美国交出业已流亡国外(但不是美国)的巴列维。

事件拉拉扯扯了整一年多,也间接造成时任美国总统卡特被美国民众普遍视为软弱无能,最后竞选连任失败,一直到新任美国总统里根上台前,这些人质(据说在美伊达致某些秘密武器交易协议后)才被释放。前几年的一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得奖好莱坞电影,就叙述几位当时“漏网之鱼”的美国驻伊朗外交人员,如何在中央情报局的精心布局下,惊险万分地被安排成功逃离伊朗。

约十年后,在第一次海湾战争爆发前,伊拉克独裁者萨达姆为了阻止由美国主导的国际联军进军伊拉克,竟不顾国际社会的谴责,扣留了一批西方公民为人质。我还记得当时看着电视报道,萨达姆把一些人质招来他的宫殿会面,其中有一幕,他一边摸着一名还算淡定、但心里想必充满恐惧的小孩的额头,一边还谈笑风生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后来在一些国际上著名严守中立的国家与机构的斡旋下,这些西方人质才被释放。

马国在这起人质危机里,仍然遵循通用的正式外交途径,要与朝鲜进行双边谈判,一切均以人质获得安全释放为优先,这一点是可以获得国际主流社会与马国国内所体谅的。但我始终认为,马国作为一个主权国家,在人质释放与朝鲜提出的“特殊”要求之间,还是要有所平衡。

朝鲜的要求,虽然没有明言,应该不只是要索回金正男的遗体(为何如此不得而知,不过可以明显地猜测)而已,更何况马方也已表明完成案件的调查程序后,其家属可索回遗体,也可交给朝鲜当局(虽然在国际上一国政府坚持索回被声称是其国民遗体的做法极为罕见)。

朝鲜所暗示要求的,是被马方指控涉及该宗命案的驻马外交官得以顺利回国。但马方向来注重国际法原则,即便想要侦讯该名外交官,但基于其所享有的外交豁免权,还是会允许他离境。至于另一名同样也被马方指控、但不具外交身份、据说躲在朝鲜驻马使馆里的朝鲜国民,在正常情况下当然可被马方侦讯。

至于朝鲜看来最想看到的马方做法,就是草草结束案件的调查,无论真相为何,即刻宣布金正男的死因是自然的、不涉及他杀的。马方必须站稳立场,继续以符合国际主流社会惯例的法律,对这起死亡事件进行中立、专业的调查,以免沦为国际上各路特务抱着“人可我亦可”的心理乘虚而入的“冒险家乐园”,都前来马国“大展拳脚”。

要与朝鲜“交手”,坦白说是很不容易,即便是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多年来对朝鲜各式各样的高压与怀柔手法都试过了,都还拿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神秘独裁政权没办法。有些舆论指马国在朝鲜宣布不许马国公民离境后,也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暂时不许在马的为数上千的朝鲜国民离马,但这样做是不应该的。

不过,这是一项马方必须作出的权宜之计,是一项自保之举,因为对方的态度完全难以抓摸。马国有位巫师企图作法来解决这项困境,被各界认为贻笑大方。我倒觉得,在对方如此善变蛮横的情况下,如此神奇荒诞的做法,未必不会赢得对方的“尊敬”。

作者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兼任高级研究员、马来西亚首相纳吉前政治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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