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于不断制造新闻的特朗普,现在跟美国媒体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不融洽。先是特朗普政府的发言人在例行记者会上玩了一出空城计,让一些特朗普不喜的美国媒体扑了个空,接着特朗普又宣布不参加今年的白宫记者协会晚宴。特朗普与媒体之间的对峙之势似乎正在升级。
特朗普在竞选演说中,曾经将美国斥责为精英掌权的国家,要把权力还给人民,而与媒体尤其是一些主流媒体的对峙,被看成是特朗普在兑现竞选承诺。特朗普执政以来,一方面要使美国重新强大,另一方面要还政于民。如果说限制移民的措施、修建美墨边界隔离墙的举措、指责中日韩等国的汇率问题,这些对外言辞和举动是要使美国重新强大,那么现在与美国媒体对峙的举动,则可以算成要还政于民了。
这一系列对内对外行为,已经被一些论者冠之以“特朗普主义”的称号。如果说,这一系列行为都是特朗普主义的术,那么特朗普要不要重视这种术的度?
有个成语叫过犹不及,特朗普主义的度正在滑向过犹不及。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走上总统宝座,特朗普最应该也最可能发挥的重大作用是提振美国经济。
笔者认为,一旦美国的经济出现了迅速复苏和利好的迹象,特朗普在其他方面所面临的攻讦和指责就会大打折扣。当年克林顿将冷战后美国的经济治理得风生水起,因而其他方面的丑闻也好、不利影响也好,并没有能够让他断送执政生涯。
但特朗普执政月余,在术的层面四面出击,却没有看到其对美国经济发展的系统性构想,提出持之有序的提振经济计划。有的是指责他国操纵汇率,让本国或他国公司雇用更多美国劳动力,但无论是指责他国还是对公司提出要求,这都需要他国或公司能够带给令特朗普满意的回馈,才能真正给美国带来收益。换言之,这两方面的主动权,并不一定是掌握在特朗普手里的。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主义中一些举措的过度,就可能会对特朗普的执政构成强大冲击。
目前,已经在两个方面逐渐显现出特朗普主义的行为过度。其一,就是刚刚提及的特朗普对美国媒体的态度问题。特朗普可以指责某些媒体报道假新闻,如指责CNN,这涉及到一些媒体违背了职业操守,当然可以指责。但不能挑战媒体本身在现代社会的地位。媒体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重要权力源之一,而这种权力总体来看,是制衡行政权力的不透明和过度使用的。
特朗普直接挑战媒体本身,这已经不是打击某家媒体的问题,而是要改变现代社会的权力框架,实现行政权力对媒体权力的打压,让大众的知情权受损。如果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特朗普将陷入自己所创设的悖论,想要把权力还给人民,结果是在更多地剥夺人民的权力。这样将不仅是现有的反对派会反对特朗普,那些特朗普的支持者也会反思。
其二,特朗普有过度介入国际族群纷争的可能。特朗普就任总统之前就宣称,就任之后将把美国驻以色列的大使馆由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以示对美国盟友以色列的坚定支持。尽管美国国会早在1995年,就认可可以将驻以色列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但此后20多年间,历任总统都没有进行迁移使馆之举,就是生怕过度卷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的族群冲突。
国际族群冲突作为从前现代社会向现代民族国家转变过程中所遗留下来的最大问题,难以清晰明了确定孰是孰非,不仅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冲突上如此,在其他的国际族群冲突上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族群冲突是现代性之困,是现代性本身造成的。
现在,特朗普想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族群冲突中表明立场,实际上也就间接在族群冲突中清晰地划分是非对错,因此即便迁移使馆之举尚未成为现实,就已经引起了多国的反对和批评,批评者中还有不少美国盟友的身影,如法国、沙特阿拉伯。
特朗普如果将迁移使馆变成了现实,不仅会引起更多的批评,还会对美国外交构成更为深远的冲击,因为国际族群冲突绝不止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这一起,美国在这处进行是非表态了,还会不会在其他处也进行是非表态?
在全球整体民粹主义抬头的趋势下,特朗普的上台是事出有因。但这也不代表着民粹主义就该四面出击、四处挑战,甚至挑战现代权力架构、挑战现代性之困。特朗普主义的术如果把握不好度,特朗普很可能就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境遇,到时也还是事出有因。
作者为中国吉林大学
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