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四世纪,日本天皇从皇宫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远眺,注意到少了点什么:寻常人家升起的炊烟。尽管在一些地方还有一些淡淡的烟迹,但显然人民正面临着严酷的经济环境,几乎找不到任何用来做饭的东西。天皇被日本人民(大部分是农民)的悲惨遭遇所震惊,决定黜免税赋。
三年后,宫门年久失修,星光可以透过屋顶的漏洞照射到室内。但站在同一座山丘上远眺,可以看到农居中升起的炊烟不绝如缕。免赋起了作用。他被称为“仁德”天皇,人民对天皇感恩戴德,自愿为天皇修缮皇宫。
近2000年过去了,如今日本人民再一次面临经济压力。2014年消费税剧增,预计不久还将再一次上调,这打压了家庭消费。和仁德天皇的故事中一样,驱使消费的是人民的财富,而不是政府。
当然,政府的财富对经济表现也确实起着作用。但过于担心政府的偿债能力,可能导致私人部门不愿花钱。这就是日本所发生的事情。
政府负债过高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在通胀时期,政府未偿还债务高企会影响到财政政策,因为需要加税才能维持同样水平的真实政府支出。更糟糕的是,政府可能想通过通胀减少债务,在君主制时代,这一伎俩经常被滥用,形成对资产持有者的一刀切的通货膨胀税。
但庞大的公共债务对于经济并非总是坏事,限制债务的措施也并非总是好事。比如,美国对平衡预算的关注,导致共和党的某些人打着财政纪律的名义,阻挠州乃至联邦机构正常运转。类似地,欧元区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恢复,也受到严格财政规则的掣肘,这些规则规定成员国财政赤字水平不能超过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
要理解公共债务和经济表现之间的关系,应该着眼于物价水平的财政理论(fiscal theory of the price level ,简称FTPL),这是最近才引起广泛关注的宏观经济学思想。在8月份的怀俄明州杰克森霍尔(Jackson Hole)央行行长年会上,普林斯顿大学的克里斯托弗·西姆斯(Christopher Sims) 清晰地解释 了这一理论。
西姆斯解释说,与流行的信念相反,总需求和物价水平(通货膨胀)不是完全,甚至不是主要由货币政策决定。相反,它们由一国的净财富以及央行和政府的负债决定。
当政府赤字较低时,投资于政府经济债务就变得较有吸引力。随着私人部门购买更多的政府债务,商品和服务的需求就会下降,形成通缩压力。如果央行尝试用扩表(通过货币扩张)和降低利率来刺激通胀,就会导致预算赤字进一步降低,从而强化这一循环。再这样的环境下,西姆斯指出,光靠货币政策不足以提高通货膨胀;增加预算赤字的财政政策也必不可少。
FTPL为日本的经济问题提供了清晰的诊断和解决要点。2012年安倍经济学开始实施时,日本银行注入大量流动性以抵消通缩。但是,如传统凯恩斯主义者和FTPL派所指出的,量化宽松,即用货币交换近似货币的替代品(零息债券),对需求的刺激作用随时间降低。此外,日本还采取了财政紧缩,特别是提高消费税的政策,毫不奇怪,需求仍然饱受压制。
随后,日本的负利率政策相当出色地压低了市场利率。但它也损害了私人部门的资产负债表,因为它相当于对金融机构征税。结果,它没能带来预想中的提振效果。
在衰退或停滞期,银行利息支付的增加会成为经济的负担,而公共债务可以让经济实现充分就业。(新李嘉图学派会说,人民手里的公共债务毫无价值可言,因为消费者通过持有债务凭证,将子女的未来税收支出内部化了。但是,如李嘉图本人所认识到的,人民很少这么聪明。)
提出要实施积极财政政策的约翰·凯恩斯的《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出版于1936年。四十年后,一场反向革命成为主流,尖锐地批评财政积极主义。又过了40年,凯恩斯的主要思想以FTPL的形式卷土重来。这也许是新瓶装旧酒,但如果你愿意尝试的话,陈酿往往更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