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7月25日,仇和在服役中接受央视纪录片《党的自我革新》采访
2015年3月15日上午10点,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全国人大会议闭幕后,云南省代表团的部分成员并未返回驻地——位于北京复兴门外商业街的职工之家。
中午1点不到,手机的新闻客户端上突然推送一条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的消息:云南省委副书记仇和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很多人都很惊讶。”一位云南团代表对记者说,仇和参加了闭幕会,还坐车回到了驻地。当天中午12点左右,仇和被中央纪委人员从驻地带走。
“省委常委一级的省领导都不知情。”他猜测道,“可能只有省委书记和省长提前知道吧。”
事后回想起来,这位代表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蛛丝马迹。今年春节前,云南本地即有零星传言指向了仇和将被调查,“当时有些人在微信上转中豪集团董事长刘卫高被抓的信息”。刘卫高是一名祖籍江苏沭阳的地产商人,跟随仇和从江苏宿迁到云南昆明一路而来。
据记者了解,当时仇和已经无法联系上刘卫高。消息人士称,仇刘二人一路合作,仇和为刘卫高的商业项目站台、提供权力背书,刘卫高则为仇和提供资金,资金主要用于“官场交际”。
“仇和虽然随团参加此次人大会议,但他脸色不太好看。”另一位人士也认为,仇和应有所预感,包括3月13日他在云南团的小组讨论上发言“我们这种体制,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应该是世界上最廉政”,也高调得有些不正常。
作为仇和在宿迁时的秘书和在昆明时的主要助手,昆明市委常委、副市长谢新松的一举一动也早已被监控。仇和落马之后第三天,谢新松即正式被宣布接受组织调查。
58岁的仇和,这个以“我是搞科研出身,只重结果不重过程”自诩的争议人物,以及他依靠政治强权在江苏、云南曾经推动的那些治道改革与城市经营,会被历史怎样看待?
沭阳初啼
3月15日,在仇和仕途开始的地方——江苏省宿迁市,这个从1996年到2006年的十年间曾代表着压力与希望的名字,在官员和市民口中又一次热了起来。
那十年里,仇和从宿迁副市长、沭阳县委书记开始,拾级而上晋升为江苏省副省长,他“个性官员”的标签也伴随着争议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
1996年,宿迁并四县一区设市,时任江苏省科委农村科技处处长的仇和成为宿迁市筹建领导小组成员,并在当年底被任命为宿迁市委常委、副市长、沭阳县委书记。一直在农科院、科委工作的仇和,第一次获得独当一面的机会。
在沭阳县委书记的任上,仇和的“实干”和“铁腕”同时表现出来。
“小城镇建设”是仇和从上任就开始推行的政策。这项工程要求各乡镇沿街的房屋改建为贴白磁砖的二层楼房,一楼商用,二楼居住。仇和提出:“三年内将城镇化的水平提高到20%,用优惠政策吸引20万先富农民进小城镇。”他还给各乡镇下达任务指标,限时完成。
短时间的强投入,使沭阳城乡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但伴随着市容改造和小城镇建设的是大范围的拆迁,拆迁时的惨烈也留在沭阳人的记忆中。
一位名叫吴飞的调查者在仇和落马后公开了一篇九年前的调查报告,其中披露,仇和执意上马、硬下指标、限时完成的小城镇建设工程,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至今鲜有人提起:政府拆毁砸烂老百姓的房子,未作任何补偿和安置,而且特别规定,如果在限期内老百姓没有把房子建起来,政府就会把地基卖给别人。有村民反对这样的拆迁,不仅房子被砸毁,而且还会被抓走。
仇和的第二步,是将治理的矛头对准社会治安。他在全县政法系统大会上直接批评,“治安的问题是警匪一家”,并更换了他认为不作为的公安局长,一夜之间调动41个派出所所长异地轮岗。仅1997年一年,全县就破获各类刑事案件4656起。仇和还扳倒了前任沭阳县委书记,一年查处党员干部243人。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在沭阳期间,仇和为躲避黑社会的报复,不得不住在人武部里。
借此威慑力,仇和向官场作风开刀。比如开会时设迟到席,缺席要交检讨书和罚款。仇和还常给干部打手机查岗,如果下属说自己在办公室,他会要求对方马上用办公室电话打回来。
事后看,仇和不仅有备而来,而且步步为营,下手又准又狠。整治环境,对社会治安和官员腐败的清肃,对工作作风的震慑,都为仇和之后推行的经济改革做好了准备。
他1997年亲笔写的《元旦献辞》中说:“要把个体、私营、民营企业壮大为市场主体 ;把国有、集体企业改造为市场主体。”几个月后,沭阳全县工业企业除化肥厂外,331家企业全部改制,全县所有机关单位的门面房也全被勒令拍卖。1998年,奉行“全民招商”理念的仇和,甚至给沭阳的中小学教师也下达了“招商引资”任务,为此被央视《焦点访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