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发出拥抱虚拟资产政策的宣言后，香港从今年起开始密集举办相关的大会活动，港府官员也纷纷为加密货币行业站台。外界更大胆猜测：北京会否暗中支持香港成为加密货币中心，以香港为“试验点”，逐渐解绑中国大陆冻结的区块链行业？

但出乎意料的是，距离大张旗鼓的币圈活动才两个月，已经有从业人员开始离场。

据新媒体腾讯科技星期二（7月4日）的报道，许多做第三代互联网（Web3）应用产品的创始人都决定离开香港。一位创始人说：“我和团队已经决定把核心技术团队放在香港以外的地方，这里只留下几个市场人员”。这位创始人因疫情离开香港，去年底才刚回港不久。

报道称，因为香港人才成本高、无法在香港本地银行开户，或者拿不到经营牌照等原因，虚拟货币行业的企业正在离开香港，陆续转向迪拜，马来西亚、或菲律宾。而留在香港的人，则还在努力按照要求申请相关牌照。

牌照贵、成本高、难开户

香港监管部门在6月开始新的制度，一方面放开让散户投资者能交易大型的加密货币，例如比特币，另一方面也打开香港虚拟资产交易所牌照申请的大门。但是6月1日之后，市场却没有出现预期中的热闹。其中一个原因，是牌照申请的成本高昂。

根据香港监管要求，申请交易所牌照的机构，需要建好交易、安全以及托管等系统后，才能提交申请。而这些系统建立的人员和技术成本极其高。业内人士对腾讯科技表示，在香港递交牌照申请前，需投入至少1亿港币（1727万1599新元）左右的成本。而这只是一张入门券。

更让他们担心的是，即使建好系统后，牌照依然可能批不下来，甚至批下来了也可能没有业务，让前期投入统统打水漂。

一般而言，交易所是加密货币行业的基础建设，交易所越多，才代表市场越活跃。但据腾讯科技，当前的高标准下，对外宣布计划在港提交申请虚拟牌照的机构一共才五家。

牌照对于非交易所的Web3创业者来说不是必须，但是横亘在其他币圈创业人面前的另一座大山，是香港的人才和租金成本。一位已经搬去马来西亚的创业者说，在马来西亚，6万人民币就可以租到市中心的大平层，而且当地还有非常廉价的IT技术人员，而在香港，可能一名普通IT人员的月薪就需要3万港币（5182新元）。多个撤离香港的团队认为，比起香港来说，在东南亚做币圈项目更有优势。

第三座大山，则是银行开户难。多位从业者均向腾讯科技表示，但凡业务涉及币圈，都不容易开出企业账户。没有开出银行户口，就没法用公司走账，企业自然难以真正落地。而究其原因，一位创始人表示，因为香港的政府部门和企业分开，尽管政府部门希望企业多到香港落地，但开户的银行依然会在意风险控制，拒绝给币圈公司开户。

央行新任命给政策乐观者泼凉水

给香港区块链退热的，不仅是实际操作中的高门槛、创业者和市场的反馈，北京的政策变化，也在把信号传导到香港市场上。外界看来，香港一直以来对虚拟货币行业的推动，不是完全独立的行为，而是在大陆支持下，充当“试验田”。

乐观者能列出种种迹象证明这一点。自香港去年10月底发布《有关虚拟资产在港发展的政策宣言》后，今年2月，彭博社称，香港中联办代表和一些大陆官员，一直是当地加密货币活动的常客。 知情人士称，这些赴会官员会和与会者交换名片和微信，并向北京提供报告。

而4月成立的香港第三代互联网（Web3.0）协会，成员不乏中国国企高管。在香港证监会放开虚拟资产交易前一周，北京政府发布了一份白皮书，提到北京政府正在规划一系列举措，加快推动北京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Web3.0创新基地。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创始人赵长鹏评论该份白皮书“发布的时机很有趣”。

显然，中国虽然在2021年全面禁止虚拟货币交易，但香港的推动和地方政府对Web3技术的正面评价，传递出即虚拟货币在中国还有发展机会的信号。这些信号对香港的币圈热潮，也起到了催化作用。香港加密货币基金NDV创始人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更说，香港新政将使加密货币中心重回东方。

但是，中国央行发布了新的人事任命之后，业界人士却对这样的判断不那么笃定了。中国央行的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潘功胜在上周被委任为新的中国人民银行党委书记。潘功胜以对货币投机者采取强硬立场而闻名，还参与了禁止加密货币的行动。

彭博社星期二（7月4日）的报道指出，潘功胜的任命，让对中国将放松监管禁令的幻想遭遇现实一击。文章提到，早在2017年，比特币在全球范围开始流行之际，潘功胜就在活动中引用法国Kedge商学院教授皮切特（Eric Pichet）的话：“坐在河边看，总有一天，比特币的尸体会从你面前漂过。”

彭博经济研究的中国经济学家曲天石（David Qu）表示，在他看来，没有哪个中国央行行长会支持比特币。他认为香港的情况，与大陆并不直接相关。“因为中国大陆通常把香港视为海外市场”。他补充说，央行以外的其他中国高级官员也对比特币持批评态度，政府着力发展的是数字人民币。

在香港管理着一只5000万美元的 Web3基金的Newman Capital创始人Adrian Lai表示，中国官员通常对比特币持反对立场，目前以及短期内，大陆不会放松对加密货币的禁令。

中国特色风险

对于香港来说，疫情三年后，经济发展低迷，传统的金融优势行业也面临美元加息带来的压力。此时转向拥抱加密货币，可促金融业务、吸引人才，也可以给市场注入新的增长信心。但是《华尔街日报》上周五（6月30日）报道指出，这个行业充斥着不光彩的交易，如洗钱，欺诈等，在香港还面临一些“中国特有的风险”。

报道称，鉴于加密货币行业的不明朗特质，在保护投资者和吸引业务之间取得平衡将非易事。如果北京认为，香港对加密货币友好的策略最终会削弱中央监控大中华地区资本流动的能力，那么加密货币就算在香港取得成功，最终也会变成麻烦。

北京也的确曾表现出这样的担忧。中国公安部去年初称，虚拟货币成为洗钱的新通道，并报中国公安机关针对此类犯罪在2021年共破获相关案件259起，收缴虚拟货币价值110亿余元人民币（20亿5300万新元）。

目前，香港交易所会要求KYC，“know your customer”验证流程，需要参与者提交包括但不限于身份证，本地住址等合规材料。因此，这会对大陆人在香港交易加密货币造成限制。没有大陆市场，香港加密货币市场的潜力也将大打折扣。

看来，要实现成为虚拟货币中心的雄心，香港不仅需要完善政策支持，也需要在处理监管和放开、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上，做更多的努力，才可以增强从业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