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双减”要求,老师每天要额外多工作至少两个小时,帮助学生在校完成作业或负责课后托管、辅导。此外,去年中国对教育培训行业进行大刀阔斧改革,大部分课外托管和辅导工作就落在教师身上。
去年7月“双减”政策出台后,安徽省淮北市小学教师王萍萍(化名,42岁)就愈发感到疲惫不堪。“每天就像陀螺,一连10多个小时都在不停地转,晚上回到家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王萍萍接受《联合早报》电访时声音沙哑地说:“双减后,老师负担加重了,孩子们也是精疲力尽。”
中国教育部门正在全国推行的“双减”,旨在通过减轻学生的课业与课外培训负担,缓解家长焦虑,实现教育公平。不过,这项力度空前的教育改革却累坏了基层一线的教师。
按照“双减”要求,义务教育阶段(小学与初中)的老师每天要额外多工作至少两个小时,帮助学生在校完成作业或负责课后托管、辅导。去年7月,中国对教育培训行业进行大刀阔斧改革,大部分课外托管和辅导工作就落在中小学教师身上。
作为一年级语文老师以及年级主任,“双减”前,王萍萍的日常工作并不轻松,备课、讲课、改作业、阅卷、写总结、监考、开会……繁琐细碎的教学任务和行政事务已将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这倒不是负担,主要是还要应付上级检查,政府部门摊派的扶贫、防疫、防诈骗、交通安全等各种宣传教育……已经身心俱疲,现在每天又要加班至少两个小时。”她边说边叹气:“有时候真让人抓狂。”
像王萍萍这样因“双减”而倍感压力的基层一线教师在中国并非特例。
《光明日报》调查显示,“双减”之后,八成以上的老师认为工作量增加,超过七成老师认为工作压力增大、职业幸福感降低,高达九成的老师认为管理更加繁琐。
上个月召开的中国两会(全国人大、政协年会)期间,来自教育界的不少政协委员就齐声呼吁“双减为学生减负,也要为教师减负”。由教育文化等领域的知识分子构成的中国民主促进会也反映,工作压力增大是“双减”后教师面临的主要困境之一,不少一线教师工作时间长达11个小时以上。
师生面临现实困境与官方期望相去甚远
“王萍萍们”面临的现实困境,与官方对“双减”的期望相去甚远。在官方描绘的双减改革蓝图中,学生从题海战术中解脱,在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中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教师则改变教学方法,提高课堂教学效率,实行弹性上下班。
理想很丰满,但对于一些财力实力并不丰厚的学校来说,实行起来并不容易。
王萍萍所在的学校也曾聘请校外书法、舞蹈、武术等辅导员,但60元(人民币,约合12新元)一节课的报酬难以留住外聘教师,学校也没能力提供更多预算。两小时的课后托管任务,最后只能落在语文、数学老师身上。
东部沿海城市宁波市一所公立学校的英语老师程海燕(32岁,化名)受访时也直言,学生没“双减”,老师却“双增”。如今,她的工作变成了“996”模式,每周至少有两天陪学生自习到晚上9时半,周六还得给学生上辅导课。
在她看来,老师更累的原因是,中考分流改革使得教育内卷从高考提前到中考。她说:“初中生要减,可中考在那摆着,减就只能是口号,学校按上级要求安排,学生和家长可不敢减。”
中考分流是中国正在进行的另一项教育改革。这项改革下,初中毕业生中约五成学生有机会读普通高中,其余只能选择职业或技术学校。
程海燕称,自己为“双减”承担了额外的工作,却没有相应的获得感。她感慨,自己是名教师,也是两岁孩子的母亲,工作与家庭无法兼顾让她越来越有种歉疚感。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社会政策系博士后研究员严奕飞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指出,“双减”是中国教育部门下达的一项行政命令,究竟会达到怎样的效果,目前看起来并不明朗。
她说,要让“双减”政策真正为学生减负,教师自身的心理健康,工作与生活的平衡首先不应受到影响。目前疫情尚未结束,社会仍处于焦虑压抑的大环境中,教师在繁忙的日常中还得承担额外工作,更需要外界提供疏解精神压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