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燕春秋

经过各方媒体一番渲染，为期两天的中美阿拉斯加高级别对话只剩下双方开场时的激烈交锋，会谈本身似乎无果而终。

但很多人忽略的是，外交会谈前的开场白往往是双方在媒体面前进行礼仪性的寒暄，并不是会谈的正题。这次中美双方在开场白阶段就闹崩了，确实十分罕见。

这当然不是双方一时情绪失控，而是双方算计的结果。无论是中共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或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还是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总统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都是经验丰富的外交老手，不可能在对手和媒体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但双方的确没有按照常规“脚本”进行这场举世瞩目的对话，因为都背负着沉重压力，都不能在各自国内观众面前示弱。

会谈前，美国展开了一系列针对中国的动作，包括举行美日印澳峰会，展示对华战略围堵的姿态。布林肯3月中旬出席听证会时毫不讳言：“台湾拥有强壮的民主体制，也有非常强大的科技力量，更是一个能够对世界有所贡献的国家（country）。”

3月16日，布林肯和美国防长奥斯汀与日本方面发表联合声明，就香港、新疆、台湾以及南中国海问题，指责中国行为“对国际社会构成挑战”。就在杨洁篪、王毅动身前夕，布林肯又亲自宣布对中国全国人大14名副委员长进行金融制裁。

在中国看来，美方上述动作不仅是围堵中国和干涉内政，还带有羞辱中方高官的色彩，中方必须进行当面反击。

美方似乎没有完全觉察到中方的愤慨和将要采取的行动。根据现场录像，布林肯和沙利文在开场白中第一轮发言并不算严重超时；但他们当着媒体的面指中国“威胁到维护全球稳定、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并称中国在香港、新疆、台湾问题上的做法并不是中国的“内部问题”。

这招来了杨洁篪的严厉反驳，并放出“你们没有资格在中国的面前说，你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等一连串狠话。

中美高官在阿拉斯加公开互怼，让众多中国网民感到十分“解气”。中国互联网这几天最流行的图片，就是1901年清政府代表李鸿章与一大群西方列强代表会谈的照片，和这次阿拉斯加会谈照片之间的对比。

很多自媒体也详细复盘中美互怼的种种细节、夸赞中方从代表到翻译都碾压美方，宣称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中国从此将“平视”美国。至于双方后来又谈了什么，似乎无关紧要了。

实际上，中美双方公开争吵之后，又进行了三场时间很长的闭门会谈。中国官媒前天点出了会谈成果，只不过没引起太多关注。

新华社报道称，双方围绕各自内外政策、中美关系以及共同关心的重大国际地区问题，进行了坦诚、深入、长时间、建设性的沟通。双方认为对话是及时、有益的，加深了相互理解。

这并不完全是套话。从官媒报道内容看，中方向美方陈述的要点包括：中共的执政地位和制度安全不容损害，这是不可触碰的红线；中国无意干涉美国的政治制度，无意挑战或取代美国地位和影响；中美可在抗击冠病疫情、应对气候变化、推动世界经济复苏等当前最紧迫的三大任务开展合作；台湾问题没有任何妥协退让余地；美方应撤销对中国官员和机构的制裁，不再试图搞乱香港；新疆的大门向世界敞开，但中方不接受带着偏见到新疆去搞所谓“有罪推定”的调查。

对于会谈的具体成果，新华社称，双方都希望继续保持这种高层战略沟通，将建立中美气候变化联合工作组；双方讨论了根据疫情形势调整相关旅行和签证政策，并逐步推动中美人员往来正常化事宜；双方还讨论了经贸、两军、执法、人文、卫生、网络安全，以及气候变化、伊朗核、阿富汗、朝鲜半岛、缅甸等一系列问题，同意保持和加强沟通协调。

美方也没对这次会谈完全失望。布林肯对媒体表示，双方在香港、新疆等基本问题上存在根本分歧，但美方预料到中方会对这些问题进行辩护。美方向中方明确表达了美国和盟友在相关问题上的关切，也清晰阐明了美方的政策和优先考虑。沙利文说，双方都阐明了彼此的优先利益关切，达到了清晰效果，接下来还将在彼此关心的问题上，通过正常外交渠道保持沟通。

中美关系恶化了几年，早已回不到过去。即使没有公开争吵这一插曲，这次中美高级别对话也未必能有更好的结果。但对话总比对抗好，只要双方继续保持沟通，中美关系就不至滑入冷战甚至热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