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相菅义伟上周六到埼玉县视察航空自卫队入间基地，并出席了航空检阅仪式。（路透社）

国际特稿

符祝慧

东京特派员

插图／李利群

2020年肆虐全球的冠病疫情，改变了世界各国人民的日常，也严重冲击了社会运作。巧的是，美国和日本的领导人都在这场疫情中相继易主。即便日本并未出现政党轮替，但前首相安倍晋三因病辞退，其副手菅义伟最终被推选为一国之相，成为该党史上鲜有的无派系首相。菅义伟在9月16日顺利当选日本第99任首相，并于当天组建新内阁。执政快三个月的菅义伟，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政权发展方向?

日本首相菅义伟今天（12月6日）迎来72岁生日，美国候任总统拜登上月20日年满78岁。日本和美国政坛由两位七旬“熟男”当家，实属巧合。美国总统选举尘埃落定之后，日本媒体的报道引述首相府官员的话说，“菅义伟虽然没写在脸上，但他心里是为拜登当选的结果，松了一口气”。

与美同盟是日本外交主轴　

此前，日本舆论都不约而同指出，菅义伟出身平民之家，要他去和“金光闪闪”的富豪总统特朗普打交道会很吃力。与特朗普交情好的前首相安倍晋三甚至在一些访谈中放话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特使之名代替菅义伟出访，助他一臂之力”。

11月8日，拜登阵营作出胜利宣言后，菅义伟立即在当天通过推特送上日英双语贺词。他写道：“祝贺拜登和哈里斯。我们期待与你们共同努力，进一步加强日美同盟，一同确保印度太平洋地区以及世界的和平与繁荣。”

舆论普遍认为，拜登的政策会以联合国为中心，重视区域合作，具备与国际社会共存的政治理念。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像特朗普那般爱耍性子，不会在政策上朝令夕改，并且做出过激的发言。这都与言行谨慎、务实派的菅义伟搭调。

过去一直是安倍副手的菅义伟缺乏外交经验，面对目前错综复杂的世界局势发展，他的外交能力和对方向的掌握，甚受关注。　

日本TBS电视台JNN报道特集主播金平茂纪到美国采访总统选举，在视频报道中留下这个镜头——拜登在演讲结束后，走到TBS电视台的记者面说：“告诉你们的领导人，日本是我们重视的同盟国。”

对于日美同盟，金平茂纪有这样的感慨：“在美国的眼里，说得好听点，日本是一个听话的盟国；说得不好听一些，日本就是美国的提款机，美国最擅长叫人大量购买其产品，特朗普在这方面就做得十分明显，预计即便（拜登）执政，这种情况也不会改变，但可能会采取更有技巧的方式。令人纳闷的是，日本好像别无选择，追随美国成了唯一的路。”

日美同盟是日本外交的主轴，第一时间与美国新总统会晤已成日本外交的重要指标，特朗普的败选意味着菅义伟在外交上将会减少对安倍的依赖。如无意外，菅义伟将在拜登明年初正式上任后访问美国，而这也将是考验他担任首相后的外交手腕的时刻。

接替安倍的菅义伟，在最初两个月都致力于延续安倍时代倡议的一些项目。10月初，日本作为东道主举办了美国、日本、澳大利亚，以及印度四国外长战略对话。菅义伟当时表示，坚信这个四国联盟能够成为推动和扩大“印太战略”的主要动力。他借此机会强调安倍推动的“印太战略”，突出日美同盟仍是国际和平的战略核心之一。

视中国为经济增长引擎

2016年，安倍晋三在出席援助非洲国家发展的会议上，首次提出呼吁在太平洋至印度洋地区开展安保和经济合作的“印度太平洋战略”。《日经新闻》指出，安倍的初衷是为了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全球经济倡议分庭抗礼。

2018年，日本政府将“印度太平洋战略”修改为“印度太平洋构想”，据悉这一转变是因了解到“战略”一词容易引起中国的警惕，改为“构想”也将更容易获得亚洲国家的认同。

虽然承继了安倍的这一框架，但菅义伟在一些场合的发言有所改变。在出访越南和印度尼西亚时，他不再称印太框架为“构想”。在雅加达的记者会上他表示，自由的印太，没有针对任何特定国家，只要看法相同就可合作。　

《日经新闻》对菅义伟的评价是，这种不为框架定义的做法，潜台词是要在中美之间追求“平衡”。它的主要看法是，日本经济界有此诉求，希望日本有个良好环境拓展中国市场；再来也认为菅义伟受到党内对华协调人物——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的影响。

二阶俊博在自民党里是一个独特的人物。在外交上，二阶有圆滑的政治手腕，目前是党内极少数有广泛“中国人脉”的政治人物。

此前，在支持菅义伟上台之际，二阶俊博在与保守派媒体《产经新闻》谈起对华政策时，表露了他的外交姿态。“日本以对美外交为主轴的同时，必须与中国协调。接待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日，我知道有反对的声音，但我认为更应当以日本的国家利益为中心考虑问题。”

《每日新闻》发表分析文章指出，拜登击败特朗普成功入主白宫，其实也给了菅义伟一个调整政策的好时机。

菅义伟要的是“军事归军事，经济归经济”的路线。其经济策略是要将中国视为日本经济增长的引擎，他提出的建设包括赌场在内的综合设施计划，就少不了对中国游客的需求。此外，出身草莓农家的菅义伟，他还希望日本的农产品能大销中国。

在对朝鲜问题上，菅义伟也不只一次提出希望无条件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会晤。

他今年在美国纽约举行的联合国大会发表视讯讲话时说，日本希望通过解决核武器及导弹，以及朝鲜绑架日本人等问题，与朝鲜建立正常化关系。

安倍执政期间，曾把希望寄托在特朗普身上。民主党拜登当选后，菅义伟则希望北京能为其疏通管道。不排除明年东京奥运前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访日以及日朝高峰会议，会是菅义伟想推动的外交亮点。

拉拢美国图军事保障　搁置争议与中国加强沟通

菅义伟说过“不赞成亚洲成立一个如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那样的机制”，令日本保守派感到不是味道。

《产经新闻》指出，欧美30个国家组成的北约，是一个可以集体反击的国防机构。“日美澳印”的战略对话，层次虽然不一样，但也可以是一个牵制中国的结合体。产经认为，菅义伟不认同有印太版的北约，可能会引起美国的猜忌。

日本政治评论员有本香则认为，“菅义伟这么说是因为中国方面，对日美澳印的框架有着戒心。安倍与美国太亲近，说不了这样的话。但这明显是最高级的‘烟雾弹’，因为如果中国还是扩张军事力量，这一框架要升级是有可能的”。

11月12日，菅义伟同美国候任总统拜登初次在电话里交换意见，日本官方就下意识地放大了美方对中日岛屿争端的看法。据当天日本各报的统一报道，拜登在电话里重述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条里写的共同捍卫条文，适用于（中日存在主权纷争的）岛屿尖阁诸岛（中国称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

美至今未对具争议岛主权表态

2014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在访问日本之际，就曾经承诺了以上的看法。

不过，日本军事学者北村淳并不相信美国真的会介入。他说：“每个首相都在向美国确认这一问题，菅义伟也是老调重弹。其目的不过是要借此制造日美安保互信的氛围，好让日本人民以为一旦发生冲突，美国必然会以强大军事力量去维护日本的安全。美国的确是把日本当成重要的盟国，但它是否会为了一个‘无人岛’去挑战中国，这很难说。”

在中日岛屿争端问题上，美国至今并未对该岛主权做出任何表态，但又承认了日本拥有行政管理权，被指是有意留下黑白难分的“灰色”地带。

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双方在钓鱼岛问题上开展了多次沟通。从邓小平时代开始，中日就意识到，关于领土主权问题十分复杂，谈不拢之际多数是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重用“中国通”外交官推进关系

日媒近期也重点介绍，菅义伟上台后倾向于重用外交官僚，刚刚任命赴北京的日本驻华大使垂秀夫，就可充当菅义伟政权在中国的“天线”（意指听风者）。

垂秀夫（59岁）曾留学南京，是日本外交当局重点培养的中国通。他的外派地都以中港台为主，这是他第四次派驻中国。

NHK《政治周刊》刊登其访谈时指出，他之前派驻中国时善于与中国人打交道。一年里，平均与300名中国人士见面，其中包括中国共产党的干部。报道也介绍，他汇聚信息的能力很强，是一个对中国认识很深的日本外交官。在化解中日难题上，他也有独特的能力，例如在安倍晋三第一次执政之际，为修复和中国的关系，用过的亮眼词汇“战略互惠关系”就是他想出来的。此次，菅义伟重用他，是有意进一步推进“互惠关系”。

垂秀夫在一次访谈中说：“国家之间，彼此存在利益冲突是有的。这就要看能否找出可妥协的空间，而负责去寻找这个空间的正是外交的最大任务。”他还提出，中日之间，必须建立的是个长达50年，甚至是100年的稳定关系。

菅义伟上台后，中方也致力通过外交渠道展开沟通。罕见的是，中国驻日本大使孔铉佑在日本富士电视台谈了中日关系。他很坦诚地强调，双方必须加强沟通，共同做好危机管控，防止发生不测事态，避免煽动两国民意对立。最重要的是双方都要从大局出发看待和处理矛盾分歧，防止局势激化，避免两国关系偏离正轨，这也是双方的共同课题和目标。在严格遵循迄今共识的基础上，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