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王砚波认为，TikTok遇到的问题不会限于美国，“对中国企业越来越严格的审查，尤其是那些持有或获得敏感数据或信息的企业，普遍反映了外界对任何‘共产主义中国’事物的不信任。”

杨丹旭　北京特派员

中国科技企业中国际化形象打造最成功TikTok，上个月连续接到美国政要的“死亡威胁”，这个曾经傲视海外的中国科企天之骄子，遭遇到和华为一样的“海上”强劲逆风。受访学者指出，TikTok面对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双重压力，而这种压力未来恐怕不会只来自美国。

作为中国科企字节跳动旗下的抖音海外版，TikTok带着“中国基因”，被指会通过搜集用户隐私数据，危害美国国家安全，以及通过内容审核、算法等手段，发挥意识形态影响，干预美国内政。

TikTok一再否认上述指控，刻意与北京保持距离，例如7月初《香港国安法》落地后数天，TikTok立即宣布退出香港市场。

与很多中国企业不同，字节跳动在“出海”初期，已考虑到海外市场复杂性，让TikTok区别于抖音，尽可能独立发展。这个做法与华为等其他中资企业有明显的不同。

字节跳动去年底也开始考虑在海外设立全球总部。据英国《太阳报》昨天报道，英国政府已经批准字节跳动的投资，字节跳动即将宣布近期内在伦敦成立办公室。

在产品打造、人事任免上，TikTok也都尽量国际化，包括在所在国聘用高比例的当地员工。为获取西方国家认可，字节跳动还积极引入海外市场可信任的“洋面孔”。

今年6月，字节跳动聘请迪士尼前高管梅耶尔（Kevin Mayer），出任TikTok全球首席执行官兼字节跳动首席运营官。今年1月加入字节跳动负责法务的安德森（Erich Andersen）曾是微软首席知识产权顾问；曾在美国空军、国防部以及退伍军人事务部工作的克劳迪（Roland Cloutier）则被任命为公司信息安全官，其中梅耶尔的背景更被形容为“美国得不能再美国了”。据不完全统计，字节跳动高管中洋人面孔至少有10个。

然而，要摆脱“中国基因”并不容易。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策略与政策系助理教授王砚波向《联合早报》指出，字节跳动显然很努力思考政治负债（liability）问题，“但聘请有名望的人来担任关键的全球职位，远不足以说服有政治动机的人打‘中国牌’。”

他判断，地缘政治将是中国企业全球化面对的首要挑战。“日子好的时候，我们不太会去关注政治和不同国家体制、价值体系的不同。当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失控时，它将成为压倒一切的考虑因素。”

王砚波认为，TikTok遇到的问题不会限于美国，“对中国企业越来越严格的审查，尤其是那些持有或获得敏感数据或信息的企业，普遍反映了外界对任何‘共产主义中国’事物的不信任。”

TikTok动到美国企业奶酪

除了政治阻力，商业竞争对手给TikTok的阻力也不小，美国社交媒体巨头当然不会坐视自己的奶酪被“过江龙”分食。

2017年在海外面市的TikTok，利用人工智能和算法在短短三年里迅速瓜分原属于美国企业的社交媒体市场。TikTok在全球下载次数超过20亿次。今年首三个月的下载量达到3.15亿次，成为史上单个季度下载量最大的应用。

上月底，面簿创始人扎克伯格在美国国会一场反垄断听证会上强调，面簿维护“民主、竞争、包容和言论自由”等美国价值观，并抨击“中国正在打造自己的互联网版本，专注于非常不同的理念”。

梅耶尔随后反击面簿是“伪装成爱国主义”，旨在终结TikTok在美国的存在。他嘲讽说，在面簿的“山寨产品”Lasso很快失败后，面簿又要推出“山寨产品”Reels。

Lasso是面簿在2018年推出的独立短视频应用，功能与TikTok雷同，但最终没有成功。面簿正计划推出新的短视频服务Reels，希望吸引TikTok上具有影响力的“网红”迁移到Reels平台上。

字节跳动前天深夜发表的声明中，直接点名面簿称，公司在致力于全球化的过程中面临“各种复杂和难以想象的困难”，“包括紧张的国际政治环境、不容文化的碰撞与冲突、竞争对手Facebook的抄袭和抹黑”。

澳大利亚悉尼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系副教授巴博斯（Salvatore Babones）受访时直言，中国科技公司面对的真正挑战是地缘经济，这种挑战不会只出现在美国。

“当中国不允许美国在中国的防火墙后竞争，美国为何要让中国企业在他的市场里竞争？随着本国的互联网企业成熟，其他国家也会提出类似问题。”

张一鸣：不认同出售TikTok

特朗普宣布会封杀TikTok后，该平台的命运前天迎来转折。路透社引述知情人士称，特朗普已同意给予TikTok 45天时间完成与微软的谈判，意味TikTok暂时不会被判“死刑”。

TikTok能否在美国渡过生死劫仍是未知。不过，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似乎不认为出售给微软是最好办法。他昨天在一封内部信中称，不认同出售北美业务的决定，也不会放弃探索任何可能性。

这可能是字节跳动与微软谈判的策略，但巴博斯直言：“很难想象TikTok在中国企业持股下还有什么出路，尤其是现在这款应用已在印度被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