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南方电力短缺一个原因是气候暖化和经济复苏导致用电需求上升；另一大导因就是雨季延迟，导致云南等地水电产量减少11％。水电等可再生能源“靠天吃饭”的波动性、间歇性等特点，为电力稳定供应带来挑战。

特稿

陈婧

ji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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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每周开机六天停工一天”的“开六停一”、“开五停二”再到“开四停三”，入夏以来广东企业面对越来越严苛的用电限制，凸显当地供电紧张形势。这轮时隔半年再现的“用电荒”背后，是中国能源转型之路面对的困境。

中国南方电网数据显示，今年5月以来，广东用电量同比过去两年平均增长了15.7％，最高负荷需求超过1.3亿千瓦，创下历史新高。由于供电紧张，广州、东莞、珠海、佛山等21个城市已启动错峰用电方案。

据《联合早报》了解，广州、东莞等地工厂都收到错峰用电要求，只能在正常供电的日期开工。为了赶订单，业者不得不租借发电机组自行发电。珠海等地的办公楼也分时段关闭空调，以减少用电。

同样位于中国南部的广西和云南，也面对电力紧缺。广西上周发布了有序用电预案，而作为水电大省的云南，此前一周就采取限电措施。这样的情形，去年底也发生在浙江、湖南和江西等地，当时多个南方省市陆续发布限电通知，浙江义乌一些工厂也被要求停产省电。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林大伟向本报分析，半年来两次供电紧张，都是由于气候变化和经济复苏导致用电需求上升。去年的极寒天气和今年的高温天气都增加用电负荷，中国工业生产快速恢复，也拉动用电增长。据广东省统计局统计，今年首四个月，广东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23.7％。

不过，今年南方电力短缺还有另一大导因，就是雨季延迟。林大伟指出，往年在4月初就应该出现大规模降雨，今年迟了20天左右，这导致云南等地的水电产量比预期减少11％。“水电是中国可再生能源中最大的组成部分，而南方比北方更加依赖水电。”

过去五年间，通过“西电东送”通道从云南输送到广东的电量，占广东全社会用电量约三分之一。今年受枯水期影响，云南不仅送电能力不足，还险些自顾不暇。

专家担心缺电会促使一些地方
增建煤电厂而阻碍碳中和进程

可再生能源发电“靠天吃饭”导致的波动性、间歇性等特点，为电力稳定供应带来挑战。业内人士预计，随着更高比例的新能源接入电力系统，在“十四五”（2021至2025年）期间，会更频繁地出现范围更大、程度更深的缺电现象。

不过，中国去年9月做出力争在2030年使二氧化碳排放量达到峰值、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承诺后，用可再生能源取代煤电，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数据显示，去年电力行业碳排放占全中国碳排放总量的37％，其中又有逾六成是由煤炭发电，水电、风电和太阳能光伏电总量占比不到三成。

中国官方定下目标，在“十四五”末期，让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在全国电力总装机占比超过一半，可再生能源在全社会用电增量中占比达到三分之二，成为新增能源电力消费的主体。

国际环境组织绿色和平资深政策顾问李硕担心，近期南方供电紧张，会促使一些地方政府增建煤电厂，走回与低碳发展背道而驰的老路，阻碍双碳达标进程。

李硕受访时披露，去年冠病疫情发生后，为了拉动投资和刺激经济，一大批煤电项目逆势上马。“几个亿的项目只为了满足某个省一两个小时的尖峰用电需求。虽然这个办法既不经济又不环保，但停电20分钟，对地方政府就是政治大问题，更何况建煤电厂还能拉动GDP（国内生产总值）。”

绿色和平今年3月发布简报指出，去年共有4610万千瓦的煤电项目通过地方发改委核准，是2019年获批总量的3.3倍。即便在“双碳”目标宣布后，去年第四季仍有湖北、江苏、贵州等12个地区的发改委核准了总量为80万千瓦的煤电项目。

中国国家发改委上月罕见地点名批评浙江、广东、广西、云南等七个省区的能耗强度不降反升，要求这些地区进一步加大能耗双控工作力度，确保完成年度能耗双控目标任务。

李硕认为，保障电力供应稳定不能只靠增建基础设施，而要切实地推进电力市场改革。例如打造需求侧响应市场和阶梯电价，建立更灵活的电力分配机制；同时提高省际电力传输连接，让电力可在更多省份间流通，免去增建煤电厂的必要。

“如何在‘碳达峰’和‘能源安全’这两大看似矛盾的目标间取得平衡，是能源发展要解决的问题。”　　

林大伟则建议通过能源多元化，解决南方过度依赖水电的风险。他说：“中国的太阳能和风电发电规模都在世界前列，但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如果能提高对这些可再生能源的利用效率，就能缓解旱季水电不足的问题。此外，天然气和核能虽然不是可再生能源，但也是低碳排放的清洁能源，可以用来取代煤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