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台

陈列　本报特约

研究历史，首先得参考档案史料，早已是人们的共识。如果缺乏史料或史料不全，历史研究将成为无米之炊。史学家根据美国国家档案署保管的丰富总统档案，完成了许多还原历史的著作，与后人分享。特朗普任内四年，却用尽隐藏，撕毁和丢失等手段，导致诸多档案与记录出现断层，让白宫史上最动荡的四年留下历史破口，也可能影响日后调查他涉及罪行的证据。

白宫的“特朗普时代”已随着拜登宣誓就任总统而走入历史，但特朗普的遗害仍深。

他不但在内政外交上给拜登和国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还对白宫总统档案的保存大搞破坏，导致诸多档案与记录出现断层，让美国总统史上最动荡的四年留下一个历史破口。也可能影响日后调查特朗普可能涉及罪行或不当行为的证据。

专家学者纷纷警告：特朗普任期内的许多白宫内幕、决策真相，或将随着他离职而迅速湮灭。

白宫人员近日透露，特朗普四年总统任内没有依《总统档案法》的要求，妥善保存行政文件等资料，动辄撕毁和丢弃，即使白宫职员拼贴修补，也难免散佚不全，其任内行政记录或永成谜团。

总统档案法规定，总统和白宫官员须保存所有有关总统履行宪法、法定、官方及仪式性职责时的记录，包括总统的活动、讨论、决策、政策等所涉及的文件和电子邮件，并在1月20日新总统上任前送到国家档案与记录管理署，留作历史记录，保密五至12年后才对外开放。

去年大选结束后，由于特朗普迟迟不承认败选，导致政权交接受到延宕，连带影响国家档案署的作业，也加深外界担忧特朗普任期的档案不保。多家媒体发表专题文章，引起公众对档案不保的关注。

美国多个历史学会和公民团体上个月向首都特区联邦法院提出诉讼，希望可以为档案法提供法律支柱，防止任何白宫档案被毁。

试图隐瞒或销毁记录

《财富》杂志记者罗伯茨上周末发表一篇专稿《美国史官该如何记录特朗普这四年》（Future Trump historians‘petrified’by task ahead），引述美国外交史学家学会会员、多部总统传记的作者伊默曼说：计划记录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历史学家们，将被他们所面临的艰难任务“惊呆”。

“历史学家可能会遭遇比以往还多的漏洞，特朗普不仅没有将记录保持视为要务，而且许多例子显示，他试图隐瞒或销毁记录。”

另外，特朗普奉行推特治国，历史学家将面对从海量电子信息来源中筛选有用资料的艰辛任务。　

美联社记者瑞克曼同一天发表的专稿《特朗普对白宫记录的不当处理会在历史上留下破口吗？》（Will Trump’s mishandling of records leave a hole in history？)也受到热烈转载。

哈佛大学历史教授莱波尔去年年底在《纽约客》撰文《特朗普会毁灭证据吗？》（Will Trump burn the evidence？）指出，特朗普不能容忍记录文档，总是处心积虑地试图压制对他不利的证据，试图抹黑质疑他的媒体报道和出版物，甚至到最后质疑对他不利的选票。所以，他极有可能在离职时候，无视总统档案法，破坏官方档案，以免把柄落在政敌手里，成为日后问责的证据。

莱波尔甚至怀疑，身负数亿美元债务的特朗普下台之后，可能假借专家或顾问的名义，向美国的对手出售国家机密，换取酬劳。

诚如水门案记者伍德沃德通过十多次面对面采访披露，特朗普从一开始就特意隐瞒冠病疫情严重性，白宫里头肯定还有更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特朗普每次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会面后，都会没收口译员所做的会议记录，目的就是要销毁他和普京之间种种台底交易的证据，包括要求普京助他当选。

寻求特朗普时代的历史真相，不能指望特朗普留下的残缺不全的总统档案。

研究历史，首先寻找档案史料，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中国自古以来就十分重视档案的整理与保存。　

史料是研究历史的原料，是历史研究的基础和依据。如果没有史料或者史料不全，便无复历史可言，历史研究也将成为无米之炊。　　　

梁启超对史料有明确解释：“史料者何？过去人类思想行事所留之痕迹，有证据传留至今日者也。”

孔子则说：“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由此可见史料何其重要，不治史学，不知史料之可贵，更不知史料的散失是何等让人痛心惋惜。

特朗普执政四年却反其道而行，恨不得档案越乱越少越好。

如果说档案是一个国家历史的纪念碑，档案馆便是守护它的圣所。

美国总统是联邦政府行政部门和三军的首脑，总统任期之内的各种文献档案对研究美国的政府、经济、军事、外交、文化、历史都具有重要意义。

总统档案是国家遗产重要部分

罗斯福总统认为，总统档案是人民的记录，是国家遗产的重要部分，应该好好保存，并让公众使用。

于是，罗斯福在1938年向国会提议，每位总统卸任之后，都应在家乡建立总统图书馆，保存他们的文物。

有了水门案尼逊总统拒绝交出白宫录音带的教训，1978年出台的总统档案法则规定，所有总统文件档案和任期内的器物都属于国家，当一位总统离任后，国家档案署就会增设该位总统的临时档案条目。直到总统图书馆建成并转让给政府后，才把这些档案文物移到图书馆，但仍由国家档案系统管理。

美国历史文献包括总统档案是全世界最开放的，为学术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史学家利用这些材料撰写学术著作，与后人分享。

中美谈判基辛格善用“前朝”文档

已公开的档案有时也会为学者和官员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前国务卿基辛格曾利用国务院的档案文件为起草上海公报解决了一道外交难题。公报中有一句表达美国对台立场的话：“美国认识到，在台湾海峡两边的所有中国人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美国政府对这一立场不表示异议。”

基辛格在回忆录里写道：“我认为我所做过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比这个模棱两可的提法使周恩来印象更深刻的了。说句公道话，这个提法我是摘自国务院为（另一次）谈判所准备的一个文件，那次谈判在50年代流产了。”

这个“古为今用”的提法为中美关系正常化打通了一个出口和成为外交谈判史的一段佳话。

反观特朗普，在任四年只会硬碰硬差点搞砸了中美关系。

这都是他任性好强不读历史不懂历史的错。

特朗普和李世民一样厚黑

特朗普是第一个推特治国的美国总统。他经常运用该平台宣扬内外政策和吹嘘政绩。因此，美国国家档案局在他上台两年后宣布特朗普所有推文都要归档，其中特别强调即使是被删除的推文也要归档。

这一方面是因为特朗普曾销毁过不少白宫文件，这种随性发挥的电子化档案多少可以弥补文献的失散，成为总统资料的一部分。

唐太宗李世民，在很多人眼中是千古一帝，他文韬武略，开创了大唐盛世的贞观之治。但是，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他弑兄逼父，并且还篡改史书，美化自己，很多功德都是吹出来的。

两人的共同点，都是好大喜功，也很在意别人对他们的批评。

所不同的是，特朗普的推文是公开的：骂人，损人，自夸自赞，应有尽有，且不假手于人，活脱光鲜地呈现在你眼前。

李世民的言行举止，则记录在“起居注”里，相当于中国古代皇帝的言行录，由史官执笔，一丝不苟地记录下皇帝的善恶言行。每季度末，整理誊清成卷，送交文史馆保存。它既是珍贵的历史资料，又是编撰历史书籍的重要根据，同时还对皇帝有一定的监督作用。

负责这项工作的人称为起居郎或起居舍人，相当于皇帝的秘书。按照规矩，起居郎记录的材料，作为当事人的皇帝是看不到的。

董狐、司马光和王安石都当过这个职位。中国古代史官多秉持不畏强暴，秉笔直书的操守。

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就义前写下著名的《正气歌》，其中几句这样写道：“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说的就是古代史官有着极强的职业操守，随时准备为了真实记载历史而献身。再强大的暴君也不能改变他们的气节。

孔子对于董狐曾称赞道：“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直书事件的实质而不加隐讳）。

然而，皇帝不能看更不能改自己的起居注的制度，却遭号称为一代明君的唐太宗给破坏了。

“玄武门事变”一直是李世民的心病，所以他三番四次想要看父亲李渊和自己的起居注如何交代这场政变，都遭起居郎褚遂良拒绝，最后找上监修国史的房玄龄。房玄龄拗不过，最终决定删改成书后再给唐太宗看。自此，史书中的太子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都以反派出现。

简而言之，起居注是原始资料，国史则是凝练的历史，包含着孔子所谓的“春秋笔法”，李世民看到的相信不是原来的记载。

继后，唐太宗又重用曾建议李建成杀掉李世民的太子旧臣魏征为谏臣，用厚黑学包装自己，成了一代明君。

特朗普和李世民一样厚黑，极度热衷于奉承政治学。我们从特朗普内阁对总统的肉麻赞语中窥见，亦可从普京是如何通过吹捧特朗普而实现其战略目的（及特朗普对普京的吹捧中）而窥知。

但主流媒体对特朗普倒行逆施和歪曲历史，哗众取宠的种种言行并不买账，非要揭穿国王的新衣不可，也因此成为了特朗普的第一号大敌，动辄被扣上假新闻的大帽子。

“国会之乱”证明了主流媒体当初对特朗普没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