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杨丹旭

这个海滨度假胜地初看是一个混合体，老旧的民宿和疗养院、山寨欧式建筑和高档的别墅掺杂在一起。城区完全看不到高楼，仿佛数十年没有发展。司机说，不建高楼是因为没有领导人喜欢被人从高处围观。

这是进入北戴河地界的最后一道关，“过五关斩六将”式的安检无时不在提醒，我正在进入中国最神秘的旅游度假胜地，但最后一关安检如此之快，出人意料。

停车、摇下车窗，伸手测量体温，再摘下口罩看向摄像头，还在犹豫要摆什么表情，公安人员做出了放行手势。

“放心，有问题不会放你走，北戴河的安保绝对滴水不漏。”载我进入北戴河的德士司机得意地告诉我。

北戴河濒临渤海，是河北省秦皇岛市的一个辖区，距离北京约300公里。从北京出发驾车三个多小时，或坐两小时铁路动车就能抵达。

旅游网站介绍，北戴河海岸线长22.5公里，夏季清凉，是中国著名的避暑胜地。有中国媒体把它与美国的戴维营、俄罗斯的索契并列，形容为世界三大“夏都”——国家领导人度假地。

比起它的清凉，让人印象更深的是笼罩在北戴河上空的怪异和紧张气氛。

这个海滨度假胜地初看是一个混合体，老旧的民宿和疗养院、山寨欧式建筑、高档的别墅掺杂在一起。城区完全看不到高楼，仿佛数十年没有发展。司机说，不建高楼是因为没有领导人喜欢被人从高处围观。

司机教我辨认便衣安保

一路上，司机教我如何辨认穿便服的安保人员，好像这是一个值得向外人炫耀的本领：穿黑衣、背黑色小挎包、戴着耳机，漫无目的地散步，或坐在树荫下的马夹凳上。

看守度假区的不只是他们，巡逻的公安、站岗的武警，还有沿街到处可见的摄像头。到了晚上，摄像头发出强烈白光，把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但这种气氛并不影响中国人在这里享受假期的心情。

最热闹的老虎石海上公园附近，赤膊的男人，穿着泳衣、腰上套着救生圈的女人，全身湿漉漉走在大街上，街上偶尔还会跑出全身沾满沙子的赤裸男童。餐馆的店家不断在街上拉客，人们在安保人员和摄像头的注视下，自由地嬉笑、大声喧哗。

别墅与浴场每年两个月保持距离

不过，自由有一定限制，北戴河的一些地方对普通游客来说，是绝对的禁地，即便只是靠近都会被检查证件，更不能随心所欲地拍照。

其中一个区域是当地西海滩路以北和联峰山以南的别墅区——中央直属疗养院。据《环球人物》的一篇报道介绍，这里是中国最高领导人在北戴河度假时的住所所在。

每年6月开始，西海滩路就会封路，只有持通行证的车辆才能通过。距离西海滩路最近的平水桥浴场免费向公众开放，但再往西的海滩就是中央直属疗养院的专属海滩。

没有疫情的暑期，公共海滩人山人海，浑浊的浴场犹如在“煮饺子”。当地民众说，领导人专属的海滩沙质更好，海水更清澈。但这只是他们想象的，从来没有普通人有机会去这片特殊的沙滩享受日光浴。

当地人早已习惯在每年这两个月，与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保持距离。

在平水桥浴场附近摆摊卖纪念品的一名中年男子听到记者问为何封路，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记者刚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没事别去那儿。”

有些游客会登上别墅区后面的联峰山远眺。那是北戴河的最高点，从山上往南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山脚下那片在茂密的树林中若隐若现的别墅区，就是领导人度假地。

这段时间联峰山安保森严，所有进入的游客都必须出示身份证，景区完全不允许外国游客进入。载记者离开景区的德士司机听到记者吃了“闭门羹”，好心安慰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和他们对着干。”

中共高层集体“神隐”已有七天

2003后中共取消暑期办公制度，不过，现任和前任领导人暑期在北戴河休养的惯例仍在。他们在度假之余会碰头，沟通情感，并就当下的问题交换看法，就是现在外界所称的“北戴河会议”。

官方也会在这期间，邀请不同领域专家到北戴河休假，并安排高层接见他们，作为给专家的高规格政治礼遇。

由于中国官媒对高层北戴河休假讳莫如深，外界会从领导人“集体神隐”、高层探望休假专家，以及北戴河安保升级等信号，推测是否已进入神秘的“北戴河时间”。

根据央视《新闻联播》，目前已知中共领导人最新的公开活动停留在7月31日。8月1日起至昨天，中共政治局常委已连续七天没有在《新闻联播》中亮相。而截至《联合早报》截稿，官媒尚未报道中共高层在北戴河看望暑期休假专家。

据官媒早前报道，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会议今天至11日在北京举行，意味着人大委员长栗战书将在北京主持会议。

据观察，从北京站出发前往北戴河的所有列车，被安排在一层的一个候车室出发，候车室外安排了额外的二次安检设备。秦皇岛、北戴河火车站则对下车旅客进行出站安检。

经营纪念品商店的周晶（化名）告诉记者，经常有游客向她打听，是不是领导人来了？她每次都回答：“这么多年，连个领导人的影都没见过。”

但有一些细节还是让周晶感觉到近期“有点不一样”。前一晚，她如常出门遛猫，在距离店铺不远处被公安人员拦下来查证件；隔天上午，她在主街道遇到交通管制，几辆黑色的轿车在她面前呼啸而过。

分析人士相信，如果北戴河休假按惯例举行，中美关系、经济挑战，以及编制中的“十四五”规划都会是讨论课题。

北戴河讨论的内容从不对外公开，但生活在这里的普通民众也不关心当权者在自己的家门口谈什么。

周晶说，她对政治“向来不感兴趣”。眼下更让这名40多岁的中年女子发愁的是，店里的顾客少得可怜，眼看最旺的夏天就要过去，可是受疫情影响，店里每天的流水营收不到1000元（人民币，下同，200新元），完全不足以应付一年10万元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