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央行前行长周小川在点评明天系、安邦系和海航等时，认为公司治理上的欠缺导致了金融风险加剧，高杠杆加上虚假资本金带来了公司的“野蛮扩张”。

据路透社报道，《中国金融》杂志周六（8月1日）刊登的题为“周小川：公司治理与金融稳定”的文章中，周小川表示，公司治理作为企业改革的重要内容仍需加强，他认为中国在金融机构监管特别是银行监管上，可能在巴塞尔III方面执行力度还不够。

他指出，最早是规模较大的私营企业出现问题，如明天系、华信系、安邦系等，随后一些金融机构，如包商银行、恒丰银行、锦州银行等也暴露出问题。还有一些正在自救之中，如海航集团等。监管部门对这些公司用了一个很厉害的词叫“野蛮扩张”。

文章写道：“仔细分析这种‘野蛮扩张’...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高杠杆。高杠杆的首要原因是靠向金融机构借款、靠发债等来加杠杆，很多还是利用自己控制的金融机构进行关联交易，”周小川称，第二个是虚假资本金，“虚假资本金再加上放大的杠杆，一些机构的扩张很快就是天文数字了。”

而在这些问题企业集团野蛮扩张过程中，也暴露了监管层面对于公司治理监管不足。

他认为，企业改革必须继续重视，而公司治理可以说是企业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进一步加强。特别是在国内现代企业制度建设已经推进了这么多年的情况下，一些公司、银行及金融机构，仍然缺乏公司治理原则的基本概念，公司治理形同虚设，制衡机制基本是零。

周小川称：“我个人对此感到非常吃惊。这也表明公司治理方面的改革和推行的力度还存在缺陷。”

就金融机构监管，特别是银行监管来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巴塞尔III明确提出了资本质量、净稳定融资比例（NFSR）、杠杆率等概念及其监管尺度。但中国在这方面可能执行力度还不够。第一，资本质量存在重大的问题；第二，融资特别是一些中小型金融机构，净稳定融资比例显然有很大问题，其资产负债表的负债方大量依靠短期不稳定的融资，或者说相关联的杠杆率过高。

其次，对于一些实体经济公司如华信集团、明天系公司，在其高速膨胀过程中也存在监管不足的问题，但应该由谁监管，没人能答上来，最后变成了无人监管。

虽然后来有明确金融控股公司由央行负责监管，但还有的机构名义上并没有设立金融控股公司，也存在野蛮膨胀、野蛮扩张的问题，那又由谁监管？周小川称：“为此，还是要有企业改革的基本原则和公司治理的基本原则。”

中国金融杂志本篇文章是根据周小川2019年11月4日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应急管理项目“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课题2019年度交流会上的讲话整理而成。

周小川指出，关于挪用其他资金作为资本金，安邦系做得非常明显。它通过掌握的成都农商行等几家金融机构，把其他的资金包括存款资金、信贷资金设法转为资本金。此外，正好保险业有一个特点，就是保费可以用于投资，于是这些资金也在集团内部交叉投资，最后也变成资本金了。资本金增加以后继续加大杠杆，膨胀进一步加快。

华信集团也有类似的做法。至于明天系，可能是一个规模更大、更加系统的实体经济和金融机构混合在一起的模型。

如果观察出问题的明天系、华信系、安邦系等，也包括正在“瘦身”的海航集团，从公司治理的角度看，周小川认为，它们的高速膨胀明显存在巨大的缺陷：公司管理上没有公司治理的基本架构，或者有也不发挥作用。

比如，杠杆性融资是涉及公司治理的重大问题，但这几个案例中，公司在高杠杆融资的时候，根本没有正常决策程序，就是少数人说了算。同时，出问题的几家银行自身往往也缺少公司治理的良好实践和基本原则。

为了实现快速扩张，最近十多年，一些大型的企业都想搞金融控股公司，或者说未正式搞金融控股公司而实际在“插足”金融类公司。原因无非是能支持一定程度的自融，另外就是便于从其他地方获得融资。能快速地变成虚假资本金，可以实现快速扩张、野蛮扩张。

周小川写道：“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出问题，这些企业必然拖垮一部分金融机构。而由于整个市场的相互关联性，也会拖累另外一部分金融机构，尽管这些金融机构可能并不是它们所控制的金融机构。目前，这些问题还在暴露过程中。”

典型的像恒丰银行、锦州银行，本身并不属于某一个控股集团，但由于金融市场的波动和交叉影响，也出现了大问题。事后得知，这些也都是存在严重的公司治理缺陷，如董事会基本不开、决策由少数几个人说了算、内部缺乏制衡机制等。

周小川认为，在这些问题企业集团野蛮扩张过程中，也暴露了对于公司治理监管不足。公司治理事实上也是监管内容的一个重要方面，应该得到加强。

他建议在研究金融稳定、金融风险的时候，特别是在中央提出了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背景下，应当把公司治理这个题目考虑进去，推动企业改革进一步发展。

7月17日，天安财险等九家保险、信托、券商和期货公司周五被中国银保监会和证监会接管，因有违反保险法规定的经营行为、隐瞒实际控制人或持股比例等。这意味着肖建华曾掌舵的“明天系”旗下的核心金融机构被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