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江苏邳县(现邳州)的农民创作了一幅名为《老牛告状》的农民画,通过呈现牛诉苦的画面反映耕牛饲料被克扣的问题,被普遍视为中共建国以来的第一幅农民画,反映了当年农民“当家做主”的主题。农民画的宣传力量很快引起官方重视,成为宣导和教育的重要工具。
文化大革命的到来,让农民画迎来了辉煌时代。金山农民画师高风(56岁)对《联合早报》忆述,在当年政治风气与需要下,农民画充分体现出“红光亮”“高大全”的特点,例如干劲十足的农村劳作场面、歌颂社会主义建设的渡口新貌等。除了农民画,在那个特殊时代中,战士画、工人画也应运而起。
曹秀文在1970年代创作的《采药姑娘》正是这样一幅代表作品。这幅作品曾在中国农民画展中获得一等奖。据她介绍,画中那名面色红润、身板结实、胸戴大红花的少女就是她自己。当年她在公社中负责采摘草药,获评五好社员,这幅画记录的便是她领奖的那一刻。
政治对农民画影响未彻底消失
政治风潮有起有落,随着十年文化革命结束,农民画的政治功能减退,转身从市场等其他方面找寻自身存在价值。相比之下,文革时期的战士画、工人画则退出历史舞台,这对比反映出农民画其实具有一定社会基础。改革开放后,凡是有一点农民画资源的地方政府都开始把它打造成旅游经济项目,农民画的发展逐渐受到商业利益驱动。
然而,政治对农民画的影响并未彻底消失。与一般民间艺术不同,中国农民画的创作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存有“辅导员”机制,由政府指派专人对农民画作者进行创作辅导。这当中除了美术专业指导,也有内容上的引导,和其他艺术作品由创作者独立创作的方式不同。
1980年代,农民画透出的中国农村乡土气息,大受外国游客青睐,一度呈现“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局面。陈富林记得,1980年代他在上海展览中心出售画作,客户主要是外国人,一张15厘米长宽的画当时可卖到100元(人民币,下同,20新元),有时一天能卖出四张。尽管各方抽成后,陈富林每张只能收到25元,但在当年一般职工月薪不过百元左右的年代,这已是不菲的收入。
在一些大力推动农民画旅游业的地区,例如陕西户县,卖画给外国人曾经是当地的主要创汇渠道。
李明洁认为,和剪纸、年画等民间艺术形式相比,农民画更像是中国特殊历史情境中,一种受到政治、经济等多方面影响的社会文化现象,它能否延续,取决于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多重因素的影响。
作为社会记忆载体 农民画作用不可忽视
尽管交织着不同历史年代的复杂印记,美学定位也有争议,但中国农民画作为社会记忆的载体,所发挥的作用不可忽视。
陈富林回忆,他从1950年代开始创作农民画,农耕劳动结束,或是雨天无法劳作时,他都会抽出时间画画。“这些画都是画每天的生活,好像写日记一样。”
除了作为一种记录生活的方式承载创作人的记忆,农民画描绘的情景,也成为一代人身份认同和心理愿景的载体,它所表达的是人们在现代化过程中对田园生活的回忆,以及对返璞归真的向往。
陈富林的画室珍藏着一幅长26米、高60厘米的《安居乐业图》。这幅农民画长卷由他本人构图,全家人一起上色完成,前后花了五年时间。画作详细生动地描绘出陈富林记忆中的江南水乡生活和民俗风貌,堪称农村版的《清明上河图》。
陈富林幼女陈惠芳介绍,画作中有40多种劳作类型,很多劳作现在都被机器取代,例如踏水车灌溉农田。“我父亲画了一辈子的画,他想通过这幅画上讲述的故事,表现自己过往的生活经历,让现在的年轻人了解当时的生活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