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席

佩洛西坚持访台，或成捅破维持台海现状薄纱窗的利剑，逼迫各方提前摊牌。

历史总有惊人巧合。

1996年台海危机因时任台湾李登辉访问美国而引发。2022年，角色和场地颠倒，82岁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登陆台湾，掀起台海滔天巨浪。

26年间，国际地缘政治格局大变，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和军力大幅提升，直接威胁美国。不变的是，尽管美国强调一中政策不变，在北京看来，美台高层领导人互访绝对是踩红线，代价由台湾直接承担。北京对台文攻武吓不断，还对台湾官网发动大规模网袭，军演规模也超越1996年。

六个演习海域坐标分布在台湾北部、东北部、西北部、东部、南部及西南部外海，形成包围。有三个区域还划在台湾的12海里领海之内，用实质行动实践“台湾是中国一部分”的主权宣示。

虽然北京对台军事和经济针对力度增强，底线是：不直接与美国军事对抗。这可能是对自身实力的评估，判定若美国介入，无十足把握取得军事胜利。也可能是时机未到，不愿战事打乱自身发展进程，特别是大陆政府二十大即将召开，为维持内部稳定不轻挑事端。

拜登和习近平的对话没能阻止佩洛西登台，但相信双方已确认要避免中美战争。于是乎，佩洛西从马来西亚起飞后，避开敏感的南中国海，北京也选在老太太离台后才展开军演。

由于事前呛声分贝太高，北京面对的两难是，军演力度若不足，难以安抚国内高涨的爱国主义情绪，力度过强又可能与美军冲撞。因此，即便解放军发射导弹飞越台湾上空，按台湾国防部说法，主要飞行路径在大气层外，对地面无害。美方也克制，未像1996年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在台湾以东游弋。

曾任美国驻华大使的普理赫，在1996年台海危机时担任美军太平洋地区总司令。普理赫曾对媒体透露，中美军方在1996年台海危机中始终无交流。

与1996年相比，中美领导人这次事前相信已取得管控风险的默契。只要前线军人不擦枪走火，军演不节外生枝，解放军导弹落在日本专属经济区不引发反弹，军演估计不至于升级成试图武统台湾的灰犀牛事件。

但台海战事避得了一时，未必避得了几世。如果台海终须一战，相信这是一次预演。佩洛西坚持访台，或成捅破维持台海现状薄纱窗的利剑，逼迫各方提前摊牌。

解放军任意越过海峡中线及进入台湾空域，实际上已“侵犯”台湾，后果可轻可重。轻则解放军演练后收手，不失为一次难得对台包围练兵机会，但每发射一次导弹，也都给对手提供数据收集的机会；重则解放军对台进行包围的军演，未来变成一种新常态，让美日无法对这种准军事行动坐视不理，对台战略模糊被迫走向清晰。

台湾老友说，台湾人没在怕，但对大陆政府军演超反感。北京对台文攻武吓，是否压缩国民党和九二共识在台湾所剩不多的空间，助长民进党长期执政的声势，年底的地方选举是观察指标。事实上，台湾在民进党执政下已踏上投向美国和国际怀抱的不归路，即便未来中国综合实力显著超越美国，两岸和平统一前景也不甚乐观。

台海如果爆发战争，对本区域国家的冲击将远超乌克兰战争，以华族占多的新加坡，处境更为复杂。

在土生土长的新加坡华人之间，华校生和英校生、老一辈和年轻世代对两岸问题看法不尽相同。再加上中国大陆、台湾、香港、马来西亚华人新移民，意见必然对立纷呈。

有心人士或乘虚而入，通过社媒平台散布真假参半信息，华社群体是否会因此闹矛盾？非华族群体又如何解读华族社群内部的不同立场？专家学者都不一定能客观分析事件，更何况是普通民众，一般人所持立场，大多寄托于情感归属和身份识别。

当下台海怒浪正好让区域各国政府有机会部署推演，也让民众思绪经历一次“演练”，一旦最坏情况发生，不至于阵脚大乱，不知如何自处。

（作者是《联合早报》中国新闻组副主任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