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内什:美国令人担忧的对华“共识”

时间:2020-07-20 06:37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加内什:身处华盛顿,你会感觉到一个国家正在滑向无休止的与中国对抗,而辩论少得出奇。这种“文明”程度令人不安。

激烈的党派斗争自有其用处。至少,一个分裂的国家可以安慰自己:政府的所有想法无一不经过审查,无一没遭受过反对。审查若是出于部落的恶意,而不是苏格拉底式的寻求真理,可能会变得更加较真。美国目前处于撕裂状态——连日常戴口罩都被搞得政治化——但它避免了相反方向上的同等危险:不加思索的共识。

唯独本世纪最重大的政策除外。身处华盛顿,你会感觉到一个国家正在滑向无休止的与中国对抗,而辩论少得出奇。那些可以被指望争论天空的颜色是什么或2加2等于多少的政客们,现在异口同声地谈论一场超级大国决斗的必要性。在拍得像兰博预告片的竞选广告中,乔•拜登(Joe Biden)只是指责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的对华立场过于柔性。

这位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在其党内也并非是少有的好战者。参议院民主党领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敦促总统在关税问题上“坚持强硬立场”,因为“实力是在与中国打交道时胜出的唯一途径”。没人去追问他,哪段历史能为他的这句老生常谈提供证据?或者他会建议总统对哪个国家表现出软弱?不,那将要求展开辩论。当下无论是在华盛顿还是在企业部门都找不到什么辩论的证据,至少在正式记录上是找不到的。学者们更愿意表达他们的疑虑,但他们的数量或影响都不大。

结果是一个很不美国的事物:共识,而且它不仅涉及未来,还越来越多地牵扯到过去。现在每个人都“知道”在特朗普入主白宫之前,华盛顿充满了辉格党(Whig)式的轻信,永远押注于物质上的好处能让中国变成一个大号的日本或韩国:一个民主国家,一个盟友。按照这一思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是美国促成者们不小心给对手戴上了王冠。

撇开对老布什(George HW Bush)和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两位总统的诽谤(前者曾无视北京要求,执意对台军售,后者曾对中国轮胎加征关税)。也撇开有关美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自由主义的天真,要么是投入第二次冷战——的想法。就像上世纪40年代那样——当时的说法是美国“失去”了中国,使它落入共产党之手——该思路的前提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现存最古老的文明,随着美国的政策而兴衰。有关它有自己的能动性,有关它在1978年后的改革无论如何都会恢复其地位的说法,在华盛顿成了另类言论。

这一切都不是在祈求“缓和”(苏联时代的用语多么容易回归)。美中之间的斗争也许不仅是可辩解的,而且是注定的。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国际关系理论。一个是正在崛起的强国,另一个是老牌强国;一个是一党制国家,另一个是民主国家:冲突的素材摆在那里。但是有可能在相信这些的同时,仍然对缺乏公共讨论和知名反对者感到不安。即使在冷战初期,也曾有参议员罗伯特•塔夫脱(Robert Taft)反对北约。也曾有外交官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20世纪最不知不觉的重要人物——认为“遏制战略”是对他所提建议的一个好战的误读。而这些少数派报告提交时的美国远比今天更为恭顺。

这类声音在当下的缺席令人不安。因为这意味着政策没有经过推敲,也没有通过争辩来经受压力测试。例如,不再清楚的是,美国的不满止步于中国的贸易行为,还是延伸至中国对待本国人民的方式。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和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比特朗普更频繁地提到后者。民主党人则比共和党人更常提到这一点。这种“使命偏离”(mission creep)如果确实存在,将会是相当重要的。经济上的对抗已经够棘手的了。再来一场治理哲学上的对抗,巧妙处理的难度将会高得多。

这一共识的另一个潜在影响是,不同意见正在成为政治上的禁忌。这就涉及到一段不得不提及的阴暗历史。人们忘记了当年麦卡锡主义取得突破与俄罗斯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据称的美国失去中国。美国外交官们当时被本国议员围追堵截(右翼率先掌握了“取消文化”)。当哈里•杜鲁门(Harry Truman)总统抛弃渴望打击中国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将军时,并非所有人都支持由文官领导军方。

华盛顿现在还远没有达到那样的狂热程度。不过,即使按照选举年的标准,不愿说出任何可能被解释为“柔性”言论的态度,也令人关注。美国的终极优势是其公共话语的嘈杂。在中国问题上,它的“文明”程度令人不安。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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