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识形态极化
在参议院内部,政党的意识形态极化体现在具体国内议题上,如社会福利、种族问题和文化问题等,表现为共和党人愈是趋向保守,两党的意识形态愈发相去甚远。这种差异始于20世纪60年代,共和党在种族问题上日渐保守,80年代和90年代共和党开始在文化问题上呈现保守趋势,最后政党极化呈现的是两派对垒的意识形态分歧,即以共和党为首的保守派和以民主党为代表的自由派。
政党的意识形态后天差异是政党和意识形态经过长期自我优化组合、各取所需的结果。意识形态和政党形成的完美组合会产生互为强化的效果,其路径有三种:其一,一致的意识形态能改变政治积极分子对政党施压的方式;其二,一致的意识形态有助于政治家选择正确的政党;其三,清晰的政党差异有助于将意识形态传输给大众。
换言之,意识形态极化既有助于强化共和党和民主党对自身的领导,又有助于两党吸收相同利益诉求的政治家、争取更广泛的民意基础以赢得选举。
实际上,政党是利益的结盟,意识形态将政党的利益诉求变为显性可识别的特征,即政党的意义是表明谁和谁是盟友,而意识形态的意义是表明政党要维护哪个群体。选民根据政党的意识形态判断政党所代表的利益群体,通过党派选择的过程,使具有相同意识形态的政治家进入国会;同时,当选的议员们会将鲜明的意识形态贯彻到底以期获得连任。
这种双向互动使得温和派的参选人难以被选民识别而无法进入参议院,从而逐步强化了参议院内意识形态极化的过程。因此,纵使打破参议院的立法僵局需要温和派的存在,但事实是温和派已经成为“濒危物种”,美国人高喊结束这种极化现象,但在现有的投票体制下却根本没有可能,这就如好莱坞的电影,大家都认为需要减少暴力和色情画面,这两者却正是好莱坞电影卖座的原因。
(二)政党竞争加剧
参议院的议事主题广泛并非所有的事务都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差别,例如,与国内议题相比,涉及国家安全和外交议题的意识形态分歧则较弱。然而,议题性质的差异依旧不足以缓和参议院内政党极化的趋势和程度,这是由于参议院内部还存在“制度权力的绝对竞争”,这造就了多数派的“不安全感”和少数派的“盼头”。
国家政治机构内部的制度权力竞争是现代美国政治的显著特征之一,参议院则是政党权力竞争的核心阵地。很长一段时期内,民主党被理所当然地视为参议院多数派,因为在1932年至1980年期间,除了第80届国会和第83届国会,民主党一直牢牢占据着参议院多数派的位置。由于多数派政党地位稳固,少数派政党只能安分蛰伏,参议员们在立法过程中也无须格外固守其政党立场,更多的是根据议题本身就事论事,这种稳定局面削弱了政党间的竞争意识,淡化了政党竞争的氛围,进而减少了政党极化的可能性。
然而,共和党在1980年选举中的超预期表现,开启了参议院多数派权力“流转”的时代。1980年至2018年参议院的多数派控制权七次转手,其中共和党掌权了十届国会,民主党则掌权了九届国会。作为竞争性政党体系重要特征的“不安全感”会促使政党全力以赴壮大政党力量。
因此,不管是为了自身的职业生涯还是出于对党的忠诚,在分庭抗礼的不确定局面下,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通常将各自的党内分歧搁置一边,调动和团结一切资源保护政党的席位、抢占参议院多数派控制权,因此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在参议院的行为方式逐渐趋向泾渭分明的党派路线。由于权力的归属不确定,多数派充分利用现有的控制权扩大与少数派的差异,达到巩固权力的目的。而少数派不再愿意妥协,成为多数派的“盼头”让他们希望等到重掌权力时,让自己青睐的法案或人事任命通过。
例如,2016年2月,为了占据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席位,共和党一直搁置奥巴马提名的温和派大法官梅里克·加兰德的任命直至总统选举结束。共和党声称要将该人事任命留给下任总统决定,其实是希望特朗普当选后提名任命保守派大法官。
总而言之,因为参议院本身最初的制度设计过于宽松,使参议院在规则趋稳且政治环境发生变化的情况下进行规则改革变得十分困难。更重要的是,在参议院的制度特征和政治生态环境的影响下,政党极化在参议院内部肆意发展而未能得到遏制,最终将台面下的政见分歧演变成了台面上你争我夺的政治博弈。
也就是说,宪法赋予参议院较为自由的规则选择权,其实就是赋予了参议院产生“综合症”的基因,这种基因以政党极化的形式在参议院生根发芽直到最后形成“参议院综合症”的“恶果”,“参议院综合症”实质上就是政党极化的结果。
当代美国政党极化的成因:基于制度与实践的分析
将政党极化置于美国历史的大背景下看,它只是美国社会的一种常态,国会内的政党极化始终是美国政治史的主题之一。
美国斯坦福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戴维·布雷迪通过比较历史上政党中位数差异后认为,目前的政党极化只是历史的再次重现而已,如政党中位数差异在1895年达到高峰后骤降,在20世纪50年代前后降至最低。
参议院制度是美国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集中体现了其政治体制的优势和问题,是透视美国政治制度特点和政治实践过程的重要着眼点。上文从政治制度和政治过程层面,论证了参议院内部出现议事僵局的原因,揭示了议事僵局背后的政党极化。依此逻辑,下文将从静态的政治制度和动态的政治过程角度分析当代美国政党极化的成因。
首先,美国政党随着宪制政府的建立而产生,政党的发展受到宪法制度的制约,因此美国的政党极化实际上植根于宪法制度。而在以社会契约精神平地建国的美国,政党极化现象的起伏其实是围绕如何解读社会契约的斗争;
其次,美国两党为了使自己的政治学说在政府政策中体现出来、用选举成员担任公职的方式来谋求政治权力,但在政治活动的实践过程中,个人主义催生的党派主义使政治精英醉心于追求个人影响力和政党利益,普通大众沉迷于政治精英制造的舆论,其结果就是精英极化和大众意识形态两极化的出现,反过来又进一步强化了政党极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