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政府史上最大规模的减税计划,最近受到中国舆论,特别是来自媒体的高度关注。但官媒的态度似乎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人民日报》批减税方案会导致美国政府在未来十年,减少财政收入2万亿美元至6万亿美元,《瞭望智库》发表的文章更认为,那种让中国难堪的看法是错误的,批评美国减税其实是让富人受益,会扩大美国的贫富差距。
官方学者的看法看似中立些,比如中新社采访了几位人大和北大的教授,他们虽然批评了《人民日报》美国减税是“打国际税务战”的说法,但认为对中国影响不大,没必要为此而惊慌失措。
概括他们的说法:一、减税对刺激美国投资和制造业的回升不会有太大作用,因为真正决定因素还是劳动力水平,而美国现在缺少可用的劳动力。二、减税未必就能带来经济增长,里根曾经实施减税政策,美国经济反而进入衰退期。三、美国将企业税率降低到15%,税率也不算很低。四、美国减税计划实行下去,会给国家财政带来非常大的负担。这最后一点跟《人民日报》的看法一样。
官媒的说法当然不能讲毫无道理,但这种为驳斥自媒体对自己不利的观点,而偏拣人家负面的一面来论述,或者有意夸大人家负面的一面,在官媒自身信用不足的情况下,并不能取得好的效果。至于官方学者的看法,我认为媒体在报道时可能有所取舍,如果没有取舍,也可能是他们在面对媒体采访时有所顾忌,不愿过多谈论对中国不利的一面。
那么,此次美国减税到底对中国会有怎样的影响?
我觉得,决不可小觑,严重一点看,在中美的竞争中,由于美国的这次大规模减税,中国要在经济总量和质量上赶上美国,会变得更漫长,甚至不可能。必须看到这样的差距,否则,中国将会盲目陶醉在自己的发展速度和模式中。
特朗普政府的减税计划主要集中于减少企业税率、降低个人税负、增加海外税收三个方面。企业税直接从现行35%降至15%,个税起征点也提高近一倍。理论上说,美国减税导致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制造业尤其是大型优质制造企业回归美国,增加美国的就业率,提高美国企业的竞争力,进而使美国的经济规模进一步增长。对此,连《人民日报》也不得不承认,税改将整体上使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增加6.9至8.2个百分点,新增就业岗位200万个。
但《人民日报》批评美国政府将会背上沉重的债务,由债务而引发金融危机。这后一点《人民日报》没讲,是我从其文推测出来的。已经有人对此反驳。在减税后如果经济规模增长,企业利润和个人收入总额也随之大增,税收总量就必然大规模上升,未来美国政府的财政收入不仅不会降低,反而还会大规模增长。而实体经济向好,就不会把钱过多投入金融市场。
退一步说,就算减税让美国政府背上大量债务,鉴于美国的金融能力,美国也可以将债务风险向全球释放,让其他国家为美国债务买单。所以不必为美国政府的财政赤字担心。
与特朗普政府减税对美国国内的利好相比,对中国形成的一个直接挑战,则是中国的实体经济将处于一个更加艰难的境地。企业家曹德旺曾对比了中美企业的成本,中国除了劳动力这一项比美国占优外,其余各项,包括政府服务、物流成本等,都不如美国,总体税务要比美国高35%。
对中国的宏观税务和企业微观税务,有不同算法,财税学者李炜光提出过一个“死亡税率”引起争议,这一概念的表述或许让人产生歧义,但其真实内涵业界普遍赞同。证券业的知名分析师任泽平从中美宏观税负、税收结构、企业税负等几个指标进行了对比,结果发现中国都要高于美国。中国广义财政收入口径税负高于美国八个百分点,非税收入更高。中国以间接税为主,超过90%的税收都是以企业为征税对象;美国以直接税为主,主要向个人征税,个人所得税占到美国联邦税收收入的71%,调节收入分配功能更强。
中国企业税务大幅高于美国,根据世界银行的测算, 2016年中国企业的总税率为70%,美国为44%。不仅税负中国要高,而且大量的税费收入用于供养庞大的机关事业群体和建设性支出,用于社会大众的福利保障较少,中国社会保障水平偏低。有鉴于此,虽然最近两年中国也给企业进行了一定幅度的减税,但减税规模远不及美国,两者在竞争中的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既然中国处于劣势,美国的大幅减税会逼得中国也大幅减税吗?客观地看,还能挤出一定的减税空间,但像美国这样大规模减税则不可能。原因在于,制约太多。中国有庞大的公务员队伍,有维稳支出,军费要增加,老百姓的福利也要增长,此外,税收征管的水平不高,都制约了税收不可能有较大程度减少。
对中美税收竞争对中国产生的不利处境,也并非没人看到。国家税务总局原副局长许善达去年12月在三亚财经国际论坛上就表示,如果美国真的把税收从30%降到15%,给中国带来的挑战将非常严峻。因为中国的优势在一般制造业性价比,美国大幅度减税就缩小了性价比优势,中国就会遇到更大的困难。
另一方面,美国减税后,各国资本都会流向美国,美国资本多了后,不会建生产鞋和帽子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而会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科技创新里去,很有可能美国在三五年或者十多年中,科技会出现一个大的跃升,将中国甩开一大截。
事实上,无论《人民日报》批美国减税是打国际税收战,还是国家税务总局官员批美国减税是缺乏大国担当,做不负责任的事情,从反面来说,不也正好印证了美国减税已经触到了中国经济的神经吗?
中国官方还是醒醒吧,把事情看得对自己难堪点没有什么坏处。在制度一定条件下,教育和实业是决定一个国家竞争力的两个关键要素。而教育又取决于收入水平,实业取决于企业利润,美国的减税对这两者都有促进作用。如果看不到这点,或者不愿看到这点,中国就会输掉整个竞争。实际上中国已经先输一局。
作者是中国察哈尔学会高级研究员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在中美的竞争中,由于美国的这次大规模减税,中国要在经济总量和质量上赶上美国,变得更漫长,甚至不可能。必须看到这样的差距,否则,中国将会盲目陶醉在自己的发展速度和模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