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

4月17日美日首脑会谈后发表的联合声明，在时隔52年后再次明确涉及台湾问题，引发世界关注。不仅如此，日美还商定在5G通信、半导体等高科技领域重构和主导产业链，结成核心伙伴关系，共同应对中国挑战。

这表明美日对华政策都发生变化，体现了拜登政府成立后重建联盟关系应对中国挑战的战略思路。而就日本来说，则给在中美之间保持平衡，和在对华制约与合作之间保持平衡的“两个平衡”外交，还能否维持下去带来变数。

日本介于中美两大国之间，冷战结束后中美日共同抗苏的阵线不复存在，日本的独立性增强。1996年日美重新评估双边关系和地区形势，发表《东京宣言》，重新定义《美日安保条约》，将抗苏目标转向应对亚太地区不确定威胁，其中包括台湾海峡。美国在冷战后奉行对华“接触”战略，日本强调在配合美军行动时，要根据自主判断做出决定。这使日本得以在中美之间保持相对平衡。

进入21世纪后，日本把应对中国崛起作为重要外交课题，酝酿调整国家战略。2012年日本挑起购岛（钓鱼岛/尖阁诸岛）事件，激化领土争端，鼓吹中国威胁。安倍晋三第二次任相后转换国家战略，推进“积极和平主义”，增强军备，加强日美同盟，并在外交安全战略上推进以日美澳印合作为基础的印太战略，主导《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谈判，加强对华防范。

安倍在外交安全布局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向中国示好，愿意改善同中国的关系。在对华关系上试图保持制约与合作的相对平衡。

在对华关系上的“两个平衡”是日本在中美两大国之间，为谋取利益最大化而施展的外交手腕，在安全上依靠美国保护，在经济上利用中国庞大的市场。日本称这一处境为在中美夹缝中生存，但另一方面，也反映其试图利用独特的地缘政治优势和领先的经济技术力量，玩弄两大国于股掌之间。

不过，随着中美关系出现新局面，日本的外交手腕面临新考验。特朗普政府放弃对华“接触”战略，拜登政府继承特朗普的对华针对政策，同时改变孤立主义，联合传统盟国，纠集对抗中国的联合阵线。日本以其独特的地缘政治优势和领先的经济技术力量受到青睐，成为拜登新政策的领头羊。

此次在全球大流行中，菅义伟成为拜登就任总统后首位邀请举行首脑会谈的外国首脑，对于迫切要求巩固与美关系的日本来说，不啻是一份特殊待遇。但如日本媒体所说，美国对日本的“厚遇”或让日本为难，因为美国提出的要求，会像德川幕府初期反基督教的“踏绘”（脚踏耶稣像证明非信徒），迫使其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

联合声明满足双方要求

从日美联合声明的内容看，首先日美同盟被重新定义为新时代的同盟，两大新目标是安全上建立“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经济上建立竞争力核心同盟。其次，美国承诺给予日本包括核武器在内一切手段的安全保护，钓鱼岛（日本称尖阁诸岛）适用《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条。第三，高技术合作，重构供应链。第四，明确涉及南中国海、台湾和新疆，指称中国的行为不符合国际规则。

这些内容大多与日本“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构想一致，钓鱼岛适用《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条，更是日本一再要求美国予以确认的，而台湾的地缘重要性更一直为日本所重视，修订安全法案和解禁集体自卫权不会不纳入考虑，现在不过是说出公开的秘密而已。日美联合声明满足了拜登政府希望与盟国建立合作应对中国挑战的需要，也满足了日本要求美国确认安全保护的承诺，是双方互有所求的产物。

当然，日本通过联合声明完成了日本希望在世界变局中，巩固日美关系和推进印太构想的战略目标，也宣示日本在中美之间是选边站的。由于联合声明满足了日本要求，日本政界和自民党首脑一致予以支持。

对于声明写上台湾，安倍更表示非常有意义，要和美国一起担负起亚洲、印度洋地区的责任。日本今后将积极配合美国重建联盟，抗衡中国的战略，在重构亚太格局和秩序上紧密合作。日本的对华政策也将配合拜登政府对华“合作”“竞争”“对抗”的三合一政策。

日本对中美关系的态度，不是始于今日的突然之举。已故前首相中曾根就说，日美是同盟，与日中关系不同。小泉纯一郎更说过，只有日美关系好，中日关系才能好。安倍政府的“积极和平主义”战略是建立在日美同盟基础之上的，由于担心美国可能战略收缩而要发挥更大作用。现在美国要重整旗鼓，但毕竟力不从心，不得不依赖日本而愿意分享霸权，这让日本何乐而不为。

有报道称，由于日美联合声明中的提法，关系在中美之间选边站，安倍和麻生太郎两位前首相给信心不足的菅义伟撑腰。在保守民族主义支配下，日本政治和国家走向做出这种选择是在意料之中。日美联合声明标志日美关系在新基础上的调整。日美都打破对台湾政策的“战略模糊”，是对华战略的重要调整。

日本的态度是实行“积极和平主义”国家战略的必然结果，要依靠美国重构亚太安全和经贸秩序，通过软（重构国际秩序和制订国际规则）硬（加强军力和日美同盟）两手构建安全屏障，抗衡和制约中国。

但另一方面，如何修补对日中关系所造成的损害，是日本要考虑的问题。声明表示重视与中国进行坦率对话，就关切问题交换看法。这表明日本不想进一步让日中关系恶化，希望维持地区战略平衡。

这除了说明中日之间存在深厚的相互依存关系外，也表明日本既要依靠美国又想保持独立性。日美联合声明达成共识，并不能保证双方今后在所有问题上都存在共同利益。因此，日本能否保持与中国的合作关系不受影响，是下一步面临的考验。

作者是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东亚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主任

日本的态度是实行“积极和平主义”国家战略的必然结果，要依靠美国重构亚太安全和经贸秩序，通过软（重构国际秩序和制订国际规则）硬（加强军力和日美同盟）两手构建安全屏障，抗衡和制约中国。但另一方面，如何修补对日中关系所造成的损害，是日本要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