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社会精英运用金钱资源，确保下一代得到最好的教育，进而成为跨国精英。而在中国二三线城市里，出身经济条件与社会地位较低家庭的子弟，只能仰赖读书、考试，希望能挤进高校窄门，翻转自身阶级。

缪宗翰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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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精英学子经常被冠上“学神”“学霸”等绰号，对长期关注中国大陆教育课题的台湾社会学者姜以琳而言，这些是出身于优渥家庭条件的精英学子，在求学时就被贴上的阶级标签。姜以琳也观察到，大陆社会精英运用金钱资源，确保下一代得到最好的教育，进而成为跨国精英，却也固化了社会阶级的流动。

江西上饶中学生胡鑫宇失踪命案，近期在中国社会上引发高度关注。尽管外界对胡鑫宇的死因有诸多揣测，但他生前受学习压力所苦一事，也映照出在中国二三线城市里，出身经济条件与社会地位较低家庭的子弟，只能仰赖读书、考试，希望能挤进高校窄门，翻转自身阶级。

相较于这些十年寒窗、俯首于书堆的“小镇做题家”，中国一线城市的社会精英子女俨然处于不同的世界。

台湾政治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姜以琳于2012年到2020年间，在北京追踪、研究五所顶尖中学、共28名家庭优渥的学生，加上他们的家长与教师，访谈超过百人，完整记录下这群精英学子，如何在八年内从中学生一步步出国求学，再进入全球高端市场就业，成为跨国精英阶级的历程。

她上星期五（2月10日）在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演讲时指出，这些受访学生就读中学时，父母都有北京户口，收入是当地的前10%；而在2019年，被追踪的受访者绝大多数都已在海外工作，个人收入也都是所在地的前4%到15%。

外界刻板印象一般认为，受到计划生育政策影响，这些95后的富家子弟势必从小备受呵护，是家中的“小霸王”，但在姜以琳的观察中，事实并不全然如此。

她观察到，这些学生与同侪、家长、师长的互动地位，取决于学习成绩。中国学生地位体系分成四个阶级：学神、学霸、学渣和学弱。可以轻松取得优良成绩的，被视为学神，不仅在同学间享有如偶像般的地位，就连家长、师长也百般疼爱，甚至会包庇他们的错误行为。

至于需要靠努力学习才能取得好成绩的，被称作学霸，地位次于学神。再次一级的，是看似不那么认真学习、成绩普通的学渣。但学渣还不是地位最低的，最底层的是努力学习成绩却不甚理想的学弱，他们除了遭到同侪间的排挤、师长的忽视，在家庭里更会面对父母的高压管教。在这个情况下，当学生成绩考差时，会自我意识做出应对行为，上演自己不认真、无所事事的样子，以防止自己变成学弱。但根据姜以琳了解，这些学生自己在家时，往往会加倍用功。

学者：精英学生唯“金钱”是从加剧不平等

姜以琳观察到，在高度阶级化的竞争下，这些精英学生进入职场后，将唯“分数”是从的价值观，转变成唯“金钱”是从，并会将自己的成就视为理所当然，更坚信现有社会阶级分类，不认同阶级流动，让社会不平等更严重。

在演讲后的问答环节中，有观众提问中美关系变化与国际形势是否阻碍中国精英向海外移动？姜以琳说，确实有产生些干扰，有些人这两年毕业后选择先回到中国大陆，但仍坚持在外国企业工作，以待形势好转后，再转往海外工作。

她进一步指出，具备优渥经济条件的中国精英心里很清楚，亚裔族群在欧美的升迁“天花板”，往往发生在进入中高阶主管的阶段，因此有不少人计划届时回到亚洲，如到新加坡这类华人较多的国家工作。

姜以琳也提出，这些精英群体接受高度阶级化的人格养成，一旦成为社会管理阶级甚至是政策制订者时，他们会如何看待社会底层，他们的人格养成会如何影响他们的决策，这都是值得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