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

台阶上

温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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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5月15日以来，台湾冠病疫情每天以三位数新增确诊病例扩散，曾创下253天（去年4月12日至12月21日）零本土病例纪录的防疫神话破灭，严格的防疫措施更冲击了无数市民的生活与生计。台湾商家和民众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学者又有什么良策，让全社会一同走向隧道尽头的亮光？

5月27日，38.2摄氏度大热天。台北创下122年来的5月最高温纪录，各大水库的水位直探历史新低。两天后，全台连下三天滂沱大雨，及时雨缓解了酷暑和缺水危机，但许多市民的生活困难还要继续。

暴雨后的星期一下午4时，穿雨衣的一名中年女快递员，细雨中蹲坐在信义区一条巷子里吃饭。这是她的午餐，吃了要撑到晚上10时下班。

为什么在路边吃？她茫然反问记者：“不然去哪里吃？”

像她这样的快递员，全台约有8万人。在防疫警戒5月19日升第三级（最高第四级）后，台湾人“自主封城”，商场一片寂静，道路少了车马喧，但送餐送货的快递员就更忙碌了。苦的是，如今在外脫口罩吃饭，警方可依“传染病防治法”开罚3000元（新台币，下同，142.9新元）至1.5万元，虽然政府曾表明不适合对户外工作者直接开罚，却未曾规划空间让他们安心用餐。

当天入夜，雨势绵绵不绝，松山区的饶河街观光夜市的400个路边摊中，独剩林德纹（45岁）雨中营业，一个人打理“台南白糖粿”和“炙烧骰子牛”两摊。

林德纹说，三级警戒后，摊商自主防疫休业，平日只剩10多摊继续撑，大伙儿每天平均营收1000元（47.8新元）。他每天开档到午夜12点，“努力一点服务老顾客，扣除成本还是可以净赚三成”。

但生意真的掉得厉害，他说：“我入行两年，看着夜市生意从全盛掉到谷底。疫情后生意只剩两成，现在三级警戒再跌剩两成，等于全盛期生意额的4%。”

隔天回来开店的蛋饼摊贩姚晓菁（40岁）告诉《联合早报》记者，原本火红的生意掉剩三成。她如今周休三天，减少投入。

近年来人气红火的宁夏夜市，180摊在5月19日后自主休市，步行街一片空荡荡。

宁夏夜市观光协会理事长林定伟（54岁）告诉记者，夜市摊贩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之一，受创最深。“有开摊的生意平均只剩一成，没开摊的收入归零。”

地点靠近暴发群聚感染的万华“阿公店”的西门町商圈，近期成了市民闻风色变的场所。西门徒步区街区发展促进会理事长刘家鑫（69年）感叹道：“我住在西门町60年，从没看过这么冷清！”

刘家鑫说，西门町以观光客为主，如今国际旅游卡关阻断客源，生意大受打击。核心“蛋黄区”千多家商店，以及外围“蛋白区”四五千家业者，在宣布三级警戒后已不到一成开业。当地店租也从两三年前的高峰下降了三分之二。西门町店租高峰时每坪（3.3平方米）租金可达2万5000新台币（1197新元）。

在台湾岛内外都享有盛誉，开业46年的阿宗面线，在休业10天后于上月28日重开，但人龙不再。

占经济总量三分二 服务业受人流管控冲击最大

至于著名美食街永康街，游人如织换画成宁静街景，小笼包名店鼎泰丰的创始本店，从以往得等待一小时入座，换成15分钟即可取餐。拥有58年历史的永康牛肉面店坚持开业，但只做外卖和送餐。
　　东门永康商圈发协会理事长刘鸿翔（68岁，电脑公司业主）告诉记者，该区以往旅客占六七成，据台北市交通局统计，两年前来访永康商圈的人数达965万历史新高，没想到去年一场疫情来袭，来访人数骤减到792万。

他说，这波疫情前大家还是普遍乐观，今年初还有新店开业，“但（眼前）这波疫情来得太迅猛，许多人都降店租三分一或一半了”。

餐饮、零售、物流、饭店为主的服务业，占台湾GDP近三分二，估值达7590亿美元（1万零37亿新元）。

台湾去年经济增长2.98%，表现亮眼。经济师普遍分析，在半导体等制造业的强劲出口带动下，台湾经济仍将继续成长。如今，连最乐观的分析机构也转为谨慎。

预测台湾今年经济增长可达6.4%的法国外贸银行（Natixis）分析，若台湾将控制人流的措施拖到6月下旬，服务消费的减少将造成今年的GDP减少0.5%到1%。“若进入四级警戒封锁一两个月，生产将停止，投资将暴跌，意味着经济增长可能徘徊在零。”

疫情打击下，台北和新北市饭店住房率几乎归零，全台休闲度假饭店也持续遭退订。五星级饭店中，亚都丽致饭店和君品酒店本周二不约而同宣布，暂停客房服务至6月14日，只提供餐厅外带服务。业界预测，三级警戒若拖到下个月，恐将掀起减薪裁员潮。

台北市长柯文哲上周就警告，台湾须要思考下一步怎么做，三级警戒状态一旦放松，疫情就会死灰复燃，但若再拖三个月，“饿死的会比病死的多”。

另一方面，传统市场实施人流管控也比较困难，鉴于新北市近八成确诊者与传统市场有关，台湾经济部常务次长林全能本月2日表示，全台1100处公私有市场，将落实减少出入口、全程戴口罩，饮食只限外带禁止试吃等三项防疫措施。

过去18年来，每天来回宜兰家乡和台北摆摊的果菜商李芬兰（57岁）说：“人们还是要煮也要吃，员工也要谋生，来台北市场接触人虽然会担心，但只要口罩戴好，早日打疫苗，就能保护自己和他人。”

疫苗策略三管齐下 防疫升四级可避免

疫情肆虐全球已一年半，台湾直到上个月才暴发疫情，但似乎没做好功课，因此有不少论者认为，台湾浪费了上天提供的黄金18个月。

在激烈的政治攻防、民间舆论监督下，台湾政府陆续出台有关疫苗采购和接种、广泛检验和防疫措施等一系列政策，是否见效还有待时间验证。

针对坊间最关注的疫苗采购和疫情警戒升四级课题，台湾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陈秀熙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提出专业见解。

社区传染增加激起民间对疫苗需求

陈秀熙说，过去疫情管控得宜，公众对疫苗需求不高，如今进入社区传染，反而激起民间对国际疫苗的需求，无论蓝绿都同意须尽速争取。

“台湾人过了一年半平安的日子，应该惜福。如今大家深刻感受到‘全球一命’，本土再安全再封堵也无法绝对阻止病毒，并因此得以全方位探讨疫苗策略、加强出入境快筛检验，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指出，台湾的疫苗策略必须三管齐下，短期内尽速引进大量受国际认证的疫苗，中期完成可应对变种病毒的本土疫苗第三期临床试验，同时考虑到本土疫苗的生产、量产和上市并非万无一失，长期解套之道是引进国际疫苗专利在本土生产。

至于防疫警戒升四级“准封城”，陈教授认为“可免则免”，理由是：只要做好高强度的非药物介入措施（NPI，如停课、异地办公、禁止小型聚会、环境消毒、强制戴口罩等），“在三级警戒把NPI的落实度做到九成，效果等于升四级时把NPI做到六七成”。

市民须发挥高素质自主防疫

他以台北热区万华为例，指该区落实非药物介入措施后，社区感染已受控。

他说：“不必纠结于三级或四级的名称，关键是市民发挥高素质自主防疫，落实非药物介入措施，中央加速疫苗施打，或许可能向全世界示范，台湾可以避免停班停工或封城，也能平衡防疫和保障民生。”

时事评论员、中国文化大学广告学系主任钮则勋教授也同意，当下台湾亟需的及时雨，还是尽速多元化引进疫苗。

“防疫警戒升四级可能性不高，因为就算满足升四级条件，政府也会有政治考量，担心经济崩溃、中小企业倒闭的后果。如今只靠自主防疫或主观的自信，也不足以对抗病毒；稳住疫情还需要客观的实证，必须部署病床、快筛检验和采购疫苗。”

他也说：“关键是能否用最快速度拿到最多疫苗，说已买到几千万剂疫苗的望梅止渴、画饼充饥都没用。应该让民间力量释放出来，鼓励多方争取疫苗。政府若担心被民间打脸的面子问题，做什么事都会卡关，民众也都会看在眼里。”

在台狮城企业 疫情中看到商机

新加坡在台企业努力克服疫情危机，也敏锐把握商机。

台湾近期缺水缺电缺疫苗，加上疫情严峻限制人流，冲击各行业。

在台湾和日本都有业务的新加坡物联网（IoT）供应商“优纳比UnaBiz”发言人告诉《联合早报》，作为高科技运算“心脏”的芯片供货时间拖长五倍，影响上中下游的整个供应链。

“全球半导体芯片已经短缺，疫情可能进一步恶化供应。过去要提早八周订芯片，如今供应商要我们提早40周。去年3月我们还有可以应付半年的库存，随着许多公司‘怕输’提早一年就下订单，库存已经耗尽。”

应对挑战，优纳比如今更早预订芯片，也通知下游客户“现在就要下未来三个月到半年的订单”。

面对民众担忧“抄水表”带来防疫漏洞，优纳比也拿下台北市政府合约，设计出无须人工抄表的智慧水表，目前已为2258户组装好，不单省时省力，也让当局即时分析用水情况。

两年前在新加坡创立教育科技公司，也在台设分公司的胡恩恩则告诉本报，公司设计出帮助小朋友学中英双语的“点心侠”（Dim Sum Warriors）手机应用，原本准备这两年回新加坡推广同名舞台剧，如今全喊停。

《点心侠》故事源自她与丈夫吴荣平创作的美国畅销漫画书，舞台剧由著名戏剧人赖声川担任艺术总监，已在上海公演多场。

胡恩恩说，为了鼓励居家防疫学双语，本月14日前开放公众免费下载“点心侠”应用半年。